第十七章 死沼迷雾 [3]
便在这时,狄叔平突然大步抢入,他是得了小丫头的急报赶来的。一见陈菡英手捧胸口,泪痕满面,情知受了责打,心痛美人,指着华心亭大喝道:“在我吕梁山,岂容你来作威作福!”
陈菡英立时站起喝止道:“狄叔平,不准你……啊!”
华心亭怒火再次升起,叱着陈菡英道:“马上跟我一齐离开吕梁山这片龌龊地方!”
狄叔平还要说什么,陈菡英横眉瞪了他一眼,低沉有力地道:“英儿已跟狄叔平约定,恕不能跟您一道走,您自己回去好了!”
华心亭双目暴张,大怒道:“你真不跟我回去?”
狄叔平拦在陈菡英前面,厉声喝道:“哪来许多罗嗦,再不走时,未必再放你走了!”
华心亭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思前想后,悲愤齐涌心头,突地大声连叫:“罢了罢了!我如何有脸去见他们!”
回手一掌击向天灵,陈菡英发觉赶来阻拦时,已自不及,可怜堂堂一派之长,竟然在吕梁山逼得羞愤自绝陈菡英抚尸痛哭道:“姑爹,都是英儿害了您!英儿也不要活了!”说时,一头向地上撞去狄叔平是不愿抢救华心亭,所以任他死去;陈菡英乃是他心目中认为的天下第一绝色美女,怎舍得让她寻死?单手一扶,情急智生,柔声道:“英姑娘,甘泉还没死哩!”
陈菡英果然心动,立即站起身子,咬牙切齿道:“好,好!葬我姑爹之后,咱们一齐去找甘泉那个死贱人去!”
只因一句话闹僵而送了华心亭一命。
狄叔平着急道:“这事要不要马上告诉我师父?”
陈菡英反问道:“他们如今在哪儿?”
狄叔平顿了一下,说道:“就在山上嘛!”
陈菡英奇道:“他们忽然回来了?”
狄叔平笑道:“他们压根儿就没离开吕梁山半步!”
陈菡英沉吟一下,毅然道:“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你我间的事,你就实话实说好了!”
且说宗钟被尘玄禅师迫落断命危崖,一个身子只觉永无止境的往下急坠,而一颗心房相反地猛向上冲,就像要夺喉而出似的,好不难受下坠之势一直不衰,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支使他两手自然而然地一阵乱抓乱捞,指望抓住一点树枝什么的,可以不致再继续下坠,再不然,缓冲一下坠落之势也是好的。
殊不知断命崖突出山壁好几丈远,他正好又是斜斜向外坠落的,距离山壁是越下越远,四周空无一物,哪有什么可以攀援借力的东西。
因此,他失望了但,出乎意外的,他仿佛感觉到,由于两只手的一阵乱抓乱捞,那下坠之势,已略略减慢了一点似的。
也是他福至心灵。在生死一线中,居然被联想到“霹雳八掌”中的一招“旋转乾坤”,两臂正是向左右相击的心意才动,“旋转乾坤”已经连番出手,拍拍打打,两臂一直向左右分拍个不停。
果然,这倒很有点效力,下坠之势竟缓去不少。
不断拍打中,忽觉有样东西触到右掌掌心,练武人反应极快,忙就势一抓,猛觉掌心一阵剧痛,拍出的掌一停,身子顿时急遽坠落原来他正抓住一株满长刺荆的树枝,把掌心刺得鲜血直流,树枝细小,禁不住宗钟本身和下坠的重大力量,连树枝带人,一齐往下坠落。
幸好这时离地只有两丈来高,经他这么一抓,已经卸去不少下坠之势,宗钟正惊惶间,突觉屁股和背心生出一阵无比的剧痛,旋即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候——当他悠悠醒来,只感脊凉如水,迷迷糊糊信手一摸,凉晶晶,软绵绵,而且滑不留手,再顺着摸下去时,有些圆圆的,粗粗的,蓦吃一惊,神志顿时清醒:“敢情是条大长虫!”
他吃惊之下,连眼皮也来不及打开,双手猛地一按,整个身子已向左方横挪两丈远近那料这一动弹,腰背之间,竟是疼痛难禁!但此刻哪能理会这些,急急转头瞧时,赫然是条海碗粗细的巨蟒月光之下,但见他的头和尾,各自延伸到两三丈以外,那身子只盘两三圈,面积便有两张桌面大小,端的是条罕见的巨蟒宗钟几曾见过这么大的蟒蛇,一见之下,登时吓得魂飞天外,浑身瘫软再一细望,那巨蟒居然毫不动弹,不禁惊喜若狂:“原来竟是条死蟒!”于是试探着活动一下周身,幸而没有伤及筋骨,死里逃生,不觉大慰。
游目四望,这是一片狭而长的地带,谷不像谷,壑不像壑,大概两里来宽,两端蜿蜒伸出,望不到尽头,不知有无山路。
仰望两侧山壁,但见一片云海,阻住视线,想起自己便是从那云海上跌下来的时候,不禁根根汗毛倒竖起来怅惘良久,拖着疲乏疼痛的身子,往南端蹒跚行去。
走不多远,眼光瞥处,忽见左侧有堆黄黄的东西停在那里。
这时正是黎明前一霎,大地特别显得黑暗,幸得下弦月尚未西落,仍能隐约辨出那是一只老虎或另外什么野兽似的。
他年轻好奇,戒备着走近看时,竟是一只大与成人相等的大马猴在那儿蜷伏着,一动也不动弹,不知是死是活若在平时,他定要看个究竟,这时却因遍身疼痛,又甚劳累,怕那马猴万一没死,一旦将他惊醒而无法抗御,便只在一旁多看了几眼,即行离开。
再走一阵,太阳已经爬了出来,但这片低泽地带却见不到阳光,他觉得口有些渴,腹中也是饥肠辘辘,抬眼四望,找不到一点可以止渴或充饥的果实,便支撑着再往前面走去。
一路走走歇歇,阳光已慢慢从山顶透射下来。此刻他既觉燥热,也越觉口渴难挨,那份难受,几乎和在太白山初饮螭蛙血时的情形差不多!心中突地着急起来,若在此时此地晕倒了怎么办蓦地那面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的声音——他一阵欣喜,凝神细听,果然声音不假,遂忍着身上痛楚,循声奔去。
流水声音越来越响,宗钟的步伐也越跑越快,不多时刻,一道细小的溪流,在眼下出现。
那流水明澄清澈,一望到底,急湾巨石处,也偶然激起一层层雪白的水花,但那只是昙花一现,接着便又变成澄清晶莹的碧水,随波逐流了。
宗钟眼望潺潺流水,未曾入口,已是满嘴生津,忙伏在水边,以口就水,真是入口生凉,沁及脾胃。
他饮了个够,大是畅然,不觉倚在溪旁水边,沉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