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顶之战 [10]
今夜过后,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泰山了。蒙泊国师静静道。小弦这才注意到又已是傍晚时分,喃喃道:难道我睡了整整一天?"蒙泊国师叹道:不错,你能醒过来,已是天大的福缘。
小弦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虑:大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蒙泊国师微微一笑:一个人死了,一个人活了。
什么意思?小弦奇怪地望着蒙泊国师,惊讶道:大师,你竟然笑了'?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在蒙泊国师脸上看到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谢谢你。蒙泊国师的目光停在小弦身上,充满了感激、怜惜、伤感、欣慰种种神情。
为什么谢我?小弦只觉得眼前的蒙泊国师完全换了一个人,虽然他的神情绝无理由让小弦害怕,但心里却有一种对不明事物的畏惧。蒙泊国师淡淡道:直到老衲全身功力尽散,方才悟到佛之真谛。若非老衲插手,明将军未必会败,暗器王未必会死,命中注定的一切原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测,老衲妄想改变气运,却不知改变本身亦都在真神的掌握之中
小弦听到暗器王未必会死几个字时,脑中一眩,蒙泊国师后面的话全都听而不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林叔叔林青英俊的面容与亲切的微笑在眼前闪动,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流了出来,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握住,疼得小弦儿乎窒息。
这一切,原来不是梦!
蒙泊国师长叹一声,口宣佛号。
小弦蓦然跪行几步,来到蒙泊国师面前,一个响头重重磕下,额头已现鲜血:大师,你不是要杀了明将军吗,我请你替林叔叔报仇!"
蒙泊国师连忙上前扶起小弦,自己却几乎失足跌倒,苦笑道:老丰阶七十年的精修都留在你体内,你何必请我代你报仇?"
小弦茫然,蒙泊国师便把自己如何度功入体,却因小弦丹田受损无法收回功力之事原原本本说出。
小弦静默半晌,再度对蒙泊国师磕下头去:请大师收我为徒!"蒙泊国师含笑摇头:老衲是出家人,既已勘破佛理之真奥,岂会助你杀人?"
小弦一字一句道:你不教我杀人,便是看我被人所杀。
蒙泊国师毫不动气:世问尘缘,一切本如是。且随天意吧。明日我带你返京,京师能人众多,像兼嫂骆掌门、凌霄公子都可为你师。言毕闭目人定,看来是心意已决。
小弦赌气道:你既然如此,我也不求你,自己回京就是。蒙泊国师叹道:如今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老衲根本拦不住你。小弦愤然走到山洞边,山风袭来,打个寒战,望着静谧山谷,突然喃喃念出一句藏语。正是蒙泊国师数度吟咏的那一句。小弦记性极好,听蒙泊国师讲了儿次便已记住,发音半点无误,加上他对这一句话十分好奇,无事时就在心底默念,此刻突然就知道这一走,再也难找蒙泊国师这样足可与明将军一战的师父,只怕今生再也无望替林青、许漠洋等人报仇,心伤难耐之下,这一句藏语便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蒙泊国师忽然一震,沉思良久:你赢了!此事全因老衲而起,岂能临事退缩。也罢,老衲不用收你为徒,但可传你包括虚空大法在内的本教最精奥的武学,只希望你日后能将此武功用于正途。
小弦不料自己随心一言竟会带来如此转机:大师,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句话翻译成汉语,就是蒙泊国师缓缓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正月十九夜,明将军独自一人走下了泰山,手里拎着断弦的偷天弓。水知寒抢步上前:属下午后得到京师传信,一切皆如将军所料:泰亲王于正月卜六日夜派人假借太子名义送毒粥人宫,得到皇上驾崩之消息后兵发太子府,却不料皇上早被管平秘密请至太子府,所毒杀的不过是个太监。泰亲王当即造反,三万禁军内讧不休,丞相刘远联百官请圣上登城,宣读泰亲王狱君谋反,至此泰亲王大势已去。想不到刘丞相明里亲近泰亲王,暗地却与将军合演了这一出京师大戏,水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将军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京师发生的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所有这些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他依然凌厉的目光盯着数十步远、满脸惊疑的骆清幽身上,继而垂下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偷天弓,一时竟感觉到又老了几分。
水知寒继续汇报:只可惜西门忽又起变故,一帮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斩杀二百余名士卒,护着泰亲王强行突围而去。泰亲王手下中黑山与刑部郭沧海战死乱军中,齐百川投降,洪修罗与左飞霆已被关入大牢,听候圣旨发落,追捕王梁辰于正月十五日夜离京出走。下落不明其余受牵连的文武百官共计一百二十七人,,,
明将军忽然抬起手,水知寒立时停口不语,只是从怀里拿出那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给明将军。明将军漠然一笑,看也不看信封一眼:此信由你自行处理。长吸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步走向骆清幽。
骆清幽脸色惨白,口唇轻轻蠕动着,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明将军恭恭敬敬地把偷天弓交至骆清幽手中。骆清幽轻轻一震,握紧弓柄,抬头望向明将军,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有一股浓浓的哀伤,亦有一些欲语还休的期盼。
明将军正视骆清幽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骆清幽的眼睛一下子迷蒙了,一滴泪水越积越大,挂在她那美丽的睫毛上,却迟迟不肯坠下。似乎只要这一颗泪未落地,那个英伟的男子就还活在这世间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明将军抬起手,轻轻拈起骆清幽挂在颊边的面纱,温柔地替她遮盖住欲要流泪的双眼。他的声音里有种前所未有的低沉:对不起,如果有选择,我宁可回来的是他!
这一句话引发了骆清幽的所有情绪,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茫然的孩子,不知如何应对这局面,只能把手中的偷天弓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是如此的用力,仿佛只有拼尽全身力址后,才可以让手指不再那么发白,双肩不再那么颤抖,胸口不再那么疼痛
水知寒已烧去那封信,缓步走到明将军身旁:知寒请命去接林兄灵枢不要去打扰他了。明将军淡淡道,他至少死得很心安,因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胜利!
水知寒一震,难以控制地直盯住明将军的双眼,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此言的真假。
因为我败了,所以他才死了!明将军直视水知寒探询的目光,朗声道,在场的数百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明将军昂首离去,没有人敢跟随他,每个人都还在心里低低念着明将军的话。
―因为我败了,所以他才死了!
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看似费解的一句话,说的却是事实。(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