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2]
玉麟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心说:“是了,先前心中尚在存疑,怎的一变招,攻恶道下盘,恶道即招架不住,原是施展出了绝招儿。”随对东方杰道:“这女子纵和她师傅一般言行,未免太刁蛮了,怎么我的好意,她不领情不说,反而一再向我为难!”
东方杰又笑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女子恐怕年龄不大,大概是孩子心情,不过是好胜。调皮罢了。”
随又对玉麟说到:“今夜这一耽搁,时已不早,恶道再也不会为恶了,惋惜的是被这女子一搅,打草惊蛇,未曾探得老道作案本意,今夜的时间,又是白费了,我们且回店去吧,现在你已无须守在江边,明晨可迁来客栈,与我同住。”
玉麒领命,即与东方杰两人,从原路跃上城墙,东方杰回店,玉麟奔江边,方来到江岸,这时四鼓已过,但闻水声盈耳,白浪滚滚,百十支渔舟,静静地泊在江中。玉麟到得所雇的那支小舟邻近,蓦见舱内有灯光射出,先还以为走错了路,那知再走近一看,正是自己的小舟,心下好生狐疑,明明自己离舟时,已将灯光熄灭,再不会错的。
这不是奇怪吗?忙一跃身上船头,向舱内一看,更惊得来目瞪口呆,原来舱内坐着一个妙龄女子。
玉麟跳上小舟,那女子似乎毫不惊异,突见她回头,对着舱外一笑,玉麟的眼前就是一亮,不由看得呆了。
由暗处看灯下,更是分明,那女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张嘴一笑,露出两排编贝,但见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唇绽樱颗,靥笑春桃,只是眉目之间,缺少柔媚之气,虽然在笑,眼波之中,亦显露锋芒。头上堆翠的云发,略显得蓬松,身上穿的却是一身玄色紧身的夜行衣裤,外披一件玄色滚金线边的风衣。背上背着宝剑,江风遒劲,将剑柄上的丝络飘起,在她脸上轻拂,更加灯影摇晃。这女郎现身得奇,这一来,倍增神秘的感觉。
玉麟看得目呆,脚下也生了根,那还移动得半步,不要说从未曾见,而且既惊其美,又讶其在自己的小舟燃灯而待,直把个玉麟怔得来有似泥塑木雕。
那女郎见玉麟不进舱来,不言不语,又“噗哧”的一声笑,随见她嘴一撇,鼻头儿一皱,就哼了一声。
玉麟就更大惑不解了,若说是敌,怎又冲着自己笑,若说是友,这撇嘴皱鼻,所为何来,这一声“哼”更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女郎虽说是出现得怪,玉麟总是艺高人胆大,他这么踌躇不进舱,不过是为了过份惊诧,这时见那女郎脸上绷得紧紧的,心说:“这般对耗着,也不是了局,且看她要怎的!”
这么一想,就移步进舱,小舟蓬低,玉麟一弯腰,自然就将面庞显露在灯光下了。他这一亮相,那女郎嘴儿一张,就再也合不拢去,大概是被他的挺秀俊逸,惊呆了,也许她是在讶异:“怎么世间上会有这么俊的少年?”
玉麟落下舱去,双手微一抱拳,说:“不知姑娘守候在舟,有何见教?”
那女郎本是不错眼的盯着瞧他,听他一说,似是要展颜一笑,那知她脸上的酒涡儿,刚露了一半,俊脸儿陡又一绷,霍地站起身来,说:“哼!明人不说暗话,白天我已看出你的乔装,又行踪诡祟,这时又身怀利器,我看你准不是好人!非偷必盗!”
玉麟一听,心里一乐,心说:“这倒好,难道你不是身怀利器,而且你擅自夜入人舟,倒反而诬人为盗,这不成了官被赃捉了。”玉麟一乐,就只差没笑出声来。女郎见他不答,反而笑她,眉一皱,霍地一退右脚,刷的一声,拔出背上宝剑。
舟小,舱狭,两人距离三尺多,女郎抡手中宝剑,在玉麟面前一晃,一声娇叱道:“你笑甚么?”
玉麟一偏头,心说:“看不出,你还是真凶!”见她气得圆睁秀目,噘嘴挑眉,又稚气又刁蛮,止不住就敞声大笑道:“我笑姑娘夜入人舟,却反而诬人为盗,未免太不讲理了吧?”
那女郎又呸了一口,说:“你才不讲理,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答。”说着,又撇嘴一声冷笑道:“大概你自认为你了下起,好!我就和你斗斗?”
玉麟闻言一怔,心说:“怪了,分明是一见面你就抡剑充狠,怎么反说我自认为了不起。”刚在想,那女郎霍地一上步,斜肩向玉麟一剑劈去。
玉麟见她是真砍,真正不讲理,舱内太狭,躲无处躲,忙一缩肩、屈脚、弓腰,暴退出舱,脚刚一点船头,那女郎一剑劈空,也已跟踵跃出,又分心一剑刺到。
玉麟没想到那女郎身手如此快捷,脚尖一点船板,腾身空中,风车儿似的一旋身,已落在岸上,他方才下落,女郎也飞身赶来,身子尚在空中,剑已舞起万道银蛇,当头罩下,凌厉无比。
玉麟被迫得来再又一飘身,躲过这第三招,心里就气上来了,哪知那女郎却竟也有气,小蛮靴儿一跺,鼓着腮帮子,说:“你这还不是自认为了不起,为什么不亮剑,要是怕我,只向我认低服输,今日就饶了你!”
本来玉麟心里有气了,听她这么一说,倒反而笑了,就又敞声笑道:“我怕你怎的,有本事,你只管施为!我就空手接你剑招。”
女郎又一噘嘴,并呸了一声,说:“你先亮出剑来。姑娘我可不和空手的人过招,赢了也不光彩。”
哎!这可不太刁蛮吗?赢还要赢得光彩,玉麟就又笑道:“亮剑倒也可以,只是你得说说,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从不相识,你这么一见面,抡剑就斗,却是为何?说明白了,陪姑娘走两招,倒无不可。”
那女郎又一跺脚,说:“别罗嗦,你倒是亮不亮剑?”
玉麟道:“你不说,我就不亮。”
话声未罢,女郎已晃身扑去,身到,剑到。玉麟已知她甚刁蛮,早留了意,见宝剑迎面劈来,就一晃肩,到了那女郎身侧,那知他快,那女郎更快,左手剑诀齐眉,就势挫腕,一招平沙落雁,斜扫双胫。
玉麟心中一惊,这女郎剑招精绝,不敢大意,乍退,倏地又一旋身,已转到女郎身后。
那女郎端的了得,抛左脚,只一圈,“平沙落雁”即已化作“金鲤倒穿波”,斜挑玉麟胸际。
玉麟喊一声好,即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工夫,和女郎斗在一起,两人兔起鹘落,倏合乍分,似织柳之莺,还如穿花的蝶,斗过多时,兀自分不出胜负,那女郎见斗玉麟不下,霍地将剑招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