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银角震天 [7]
秋离探着首,边哧哧笑道:“前辈,你看他是否心灵上遭受了什么不可言喻的痛苦?”何大器在鞍后被颠得不轻,他没好气地道:“老夫如何知道,老夫自己一肚子委曲还找不着地方倾诉,那还有心思去管这些歪事?”秋离豁然大笑着用力一夹马腹叫道:“黄骠子,快,快,早点赶上那人,我喂你豆麦掺酒的食料!”哼了一声,何大器低低喃咕道:“你应先想想喂老夫我点什么食料才对,肚子早饿昏了……”马儿急奔着,出了丘陵地。恩,已经看见远处的周云了,就这一会工夫,他已带着伤走出了如此远的路程,可见他一身轻身之术必是不同凡响的。
黄土路上,沿途滴洒着点点殷红的血迹,但是,前面的.周云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似的只管飘然行走着,连头都不转一下。
秋离策马急赶,一忽儿已追在周云身后,他干咳了一声,叫道:“周朋友-一-”周云慢慢停住了步伐,迟疑地侧过身来凝视着秋离,面罩后的双目有一股淡淡的抑郁之色,现在,这股仰郁之色暂时加掩了一层迷惑。
秋离柔和地一笑,沉稳地道:“方才,我忘了向你问一句话,周云,你明明知道不会是我的敌手,却为何要故意挑衅?”周云目光一冷,生硬地道:“我高兴那样做!”秋离毫不愠怒地一笑道:“只是那么简单?”周云猛一跺脚,高声叫道:“你以为是为什么?”秋离沉吟了一下,侵吞吞地道:“不是因为故意要我杀掉你吧?”象是一个焦雷响在周云耳近,他跟路退后三步,双目死死盯着秋离,语声带着哽咽地大吼:“但你为何不杀?为何?我早就听过你与敌手不留活口的惯例,我早就知道你那残狠冷酷的习性,你已杀了好几百人,为何就不杀我?你害怕再多背上一条人命?”秋离冷静地瞧着对方,摇摇头,道:“只知有人求和,末闻有人求死,周朋友,我不杀你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未说完,周云已仰天大笑道:“只是因为伯我的两位恩师来向你报复?”这一回,轮到秋离仰天大笑了,他有趣地道:“周朋友,不错,你的两位令师号称中原双剑,但是,我姓秋的却未必含糊他们,大家的底子大家心里有数,谁也未见得吃谁,老实说,我方才没有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我并非象外面传言的那么歹毒和没有人性,除了深仇大恨和十恶不赦,周朋友,我也颇讲仁慈呢。”周云深深垂下头去。良久,他幽幽地道:“你追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猛一抬头,周云撕掉了蒙面的面罩,天爷,吓得何大器几乎“哇”地叫了出来,那是一张何其恐怖的面孔?整个面颊都是层层卷卷的青黑色条纹,交叉着,纵横着,额心却有一个血红色的骷髅图案,在两颊部分的青黑色条纹里,更隐约现出九条灰色娱蚁的图形,这张脸,不但丑陋,而且凄厉如鬼,宛如是阿鼻地狱里受尽熬炼的冤魂凶魄。秋离压往心中的激动,静静地注视着这张吓人的面孔,他知道,这不是周云天生如此,这是用一种恶毒的手法绘制或涂印上去的。
周云凄厉地笑了起来,他带着哭声地叫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吧?秋离,假如你是我这种情形,我相信你会求死求得更快……”秋离冷冷地点头,缓缓地道:“当然,但我们却有一样不同。……。”周云粗暴地叫道:“哪一样?”秋离咬咬下唇,沉沉地道:“我在求死之前,一定先把将我弄成这样的那人干刀万剐,锉骨扬灰。”周云惨笑一声,悲痛地道:“假如那人,你根本无法抵抗哧哧一笑,秋离摇摇头道:“只要是人,就不会无法抵抗,任他是三头六臂,他却只有一条命,任他能呼风唤雨,恩,他却只有人类的思想。”周云象是在突然间领悟了什么似地呆在那里,整张丑恶的面孔上有一片迷茫与失落的神色,他愣愣地站着,痴痴地站着,两行热泪,却在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
秋离微喟一声,低沉地道:“如果我答允为你尽点力量,你会觉得意外和冒昧么?”周云惊然一凛,他瞪着秋离,良久,才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是说?”秋离淡淡一笑,道:“鬼手秋离愿意帮助你,无论在那一方面,只要是尽得上力!”一下子有太多的感触与激奋拥塞入周云的心里,他抽搐嘴角,眼眶中满蓄泪水地凝望着秋离。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点头,再点头。
秋离欣然下马,静静地道:“丈夫有泪不轻弹!现在,咱们该客气一番了,我说周兄,请将面罩戴上,咱们先进仰宛城里吃上一顿再说!”周云双手有些哆嗦地将面罩戴上,哑着嗓子道:“秋……秋兄,请上马,在下于后跟随……”秋离摇头笑道:“无妨,在下便伴随周兄慢慢行去!”马背上的何大器一拂长髯道:“老夫是行不得也,便赖在马上不动了……”“哦”了一声,秋离道:“还没有为周兄引见马上的老人家,此老乃太苍派前辈髯虎何大器,亦为在下恩人!”说到这里,秋离又向何大器欠身道:“请恕在下直呼前辈名讳。”周云连忙抱拳为礼,何大器呵呵笑道:“罢了,老夫最不喜欢就是繁文褥节,周老弟,你日后只要少用掌风扇乎老夫,老夫已是觉得受用不尽了……”周云尴尬地搓搓手,低低地道:“方才在下一时无礼,只是因为心绪太过激动不宁,前辈大人大量,尚请莫予责怪才是。”何大器豁达地笑道:“好说,老夫只是笑言两句罢了。”说着话,一行三人独骑向前行去,前面,仰宛县城的城楼已经遥遥在望,方才的一场血战,却仿佛隔着这里是两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