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七矮 - [还珠楼主]

第四回 情重故交 宝相夫人烦七矮 穷追情女 疯癫和尚遗双顽 [4]

  适才定中警觉洞中禁制发动,为防万一,刚刚行法戒备,意欲在敌人破禁以前设伏相待,来人已然穿山越禁而入,不料竟是一家。

  众人正说之间,阿童、灵奇见原有禁制复原以后,并无异状,不耐久候,相继随入。

  宝相夫人知阿童行辈较高,经众叙见,立即下拜。阿童还礼不迭。金蝉便问:“此事如何处置?”宝相夫人道:“我只守定本门师长之命,不与外人交往接谈,别的均非所知。

  不过此女以前除却性情倔强外,委实无甚大恶。分手后为人如何,却未听说。她要我出山相胁,自是不可。我意仙府密迩,竟敢在此久留缠绕不休,想必还有几分自信。我知这位道友法力甚高,莫如寻上门去,告以我奉师命清修,不能见人,并非怀什仇怨;纠缠无用,最好另请高明,否则彼此不便。能听好言,遣走最妙;她如反脸出手,自非诸位道友之敌,只请不要伤她好了。”

  石生因听唐家婆先说受虐之事,见时那等惊惶,转询经过。宝相夫人道:“此女性刚,必是初来强人所难。唐道友故主恩深,先存仇视,被她看破,因此以法力强制,迫令服役。她又未断烟火,唐道友日常服侍,自然不免怨愤忧疑。如真是恶人,早没命了。”唐家婆闻言,回忆对方初来,本是好言相商。嗣因利诱不从,始被制住。中间两次行刺,均吃警觉,也只当时受点辱骂,迫令服役。事后气消,并加宽慰,还给了两次灵药珍果,自允日后修复原庵。不过故主恩深,又看出她是旁门左道,行事诡秘,法力厉害,心存疑念,以为市重言甘,必有诡谋,悲愤愁虑,日甚一日。云九姑见怎么也买不动,近日为防坏事,方始变脸,将元神下了禁制。如照以前,并无苛待。现听出她此来实为寻人,并无他意,也就不再怀忿,便把前后相待情景照实说出。

  金、石诸人听出宝相夫人仍念故交,意在保全,此女既无恶迹,也就消了敌意。方在商谈如何迫令就范,阿童笑道:“我们立意,原是许人为善自新。听秦道友所说,此女只为归正清修,所求之事关她成败。如若可行,我们日内反正无事,便大家助她一臂,成全两个修道人不也好么?”甄艮方说:“此女我不知道。那黎人云翼曾受妖妇许飞娘蛊惑,勾引袁化师侄为恶,恐非善类。”忽听宝相夫人笑道:“诸位道友既肯加恩,人已在此,不消去了。”话未说完,唐家婆忽似吃了一惊,转瞬复原。跟着佛光一闪,唐家婆身上发出另一女子口音,求告道:“诸位道友请勿生疑,容我分说完后,如有不合,再听凭诸位处治如何?”

  原来阿童人虽随众走进,因先受有金蝉之托,始终仍运玄功戒备,只没想到来人会附在唐家婆身上随同混进。后听宝相夫人一说,来人恰又想现身出见,阿童心灵忽起警兆,匆促间只当来了敌人,忙将佛光放出,来人元神立被制住,隐现不得。宝相夫人已先发觉,便向阿童道:“这说话的,便是旧友云九姑。许是入定醒来,见唐道友失踪生疑。她那元神附身之法具有专长,只要将对方元神禁制,便能与之相合,如影附形,多远也能赶去。外面禁法未破,本也无此容易,必是先前甄道友师徒穿行之路忘了复原,或是诸位未到此以前她便赶到,附在唐道友的身上随了进来。因知我对她并不仇视,小神僧与诸位道友又有助她脱难之意,故此现身相求。我听唐道友说起元神受禁之事,便疑她要寻来,刚刚看出一点形迹,小神僧便出手了。九姑虽非妖邪一流,终是旁门,她那元神怎禁得住佛光照体?请快收起,容她面谈吧。”阿童道:“我那佛光可由心灵主持,来势虽然突兀,因已猜得几分,且喜不曾伤她。既是道友故交,请出相见吧。”说时,佛光早撤。

  随见一团青烟由唐家婆身上飞起,就地一卷,现出一个姿容美艳,裸着臂腿的短装山女,一现身,便朝众人礼拜。众人因看主人情面,分别还礼起立。云九姑道:“适听甄道友所说,原有其事。不过我弟云翼因受许飞娘之愚,蛊惑袁道友不成,化友为敌。

  正在斗法,吃昆仑派游龙子韦少少、小髯客向善赶来,几乎送命,已然有些悔悟;又遇师叔麻冠道人司太虚再三告诫,晓以利害,益发害怕。他本和我一样,虽是旁门,从未为恶。经此一来,便与妖妇断了来往。妖妇本就怀恨,嗣值峨眉开府,妖妇知他持有两件穿山行水的法宝,因闻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将孔雀河畔圣泉赠与妙一真人,两地泉脉相通,欲借此宝前往侵扰。翼弟想起司师叔前言,坚拒不允。妖妇益发愤怒,翻脸成仇,到处寻人与我姊弟为难。我姊弟不久有场大难也由于此,对头乃是云贵深山中隐伏多年的旁门散仙癫和尚。”

  甄艮闻言,接口惊问道:“你说的可是昔年为追云叟白老前辈夫妻在贵州遵义县娄山关削去左手三指的癫和尚韦秃么?”九姑答道:“正是此人。他并非佛门弟子,因他小时随父去越南为商,患了麻疯。又受继母虐待,给了些刀箭,逐入深山之中。正欲求死,偶见蛇、蟒相斗。蟒长三丈,蛇只二尺。那蟒先又吞食了好几条大蛇,甚是凶残。

  他不知那小蛇乃最罕见的有名怪蛇金银串,身蕴奇毒,专食蛇蟒等毒恶之物。那蟒如非岁久通灵,腹有丹黄,已早惨死。他因见那蛇周身金、银二色花纹甚是好看,又甚灵巧。

  先死大蛇俱为蟒口所喷彩团毒倒,然后咀嚼吞吃。小蛇好似骤出不意,突然与蟒相遇。

  那蟒先是盘踞发威,昂首喷毒。小蛇几次被蟒吸近口边,都被挣脱,倒退下去。因忿那蟒心贪狠毒,以大欺小,已然吞吃了几条大的,剩这一条小蛇还不肯放过。他心想:

  ‘自己逃路已断,早晚必落蟒口,连全尸都保不住。反正没有想活,莫如试拼一下,万一将蟒杀死,得了蟒肉,还能多活两天。’便把身带毒箭乘蟒喷毒之际照口射去。也是事有凑巧。那蟒分明见有人在侧,只为强敌当前,素性相克,非拼存亡不可,全神都贯注在仇敌身上,目不转瞬,丹元又还未到功候,骤出不意,竟被一箭将所喷气团射穿,直中咽喉要害。那蛇原因对方丹元厉害,几次想照惯例,由蟒口穿入,吃它心脏,俱为所阻。如若舍去,只一回身,后半脆弱,不似前半身坚逾精钢,并有杀蟒专长,必吃那蟒吸进口边,或是追上齐腹咬断,转为所杀。进退两难,本以全力贯注,意欲伺隙而动,只要诱激得蟒的丹元离口一远,避开正面,便可穿入蟒腹,为所欲为。偏生那蟒也极机警,知道双方不能并存,只图保住活命,拼舍丹元与仇敌相撞,使其同归于尽,不到时机,不会气团离口。蛇正情急无计,不料人会助它,立即乘机穿进蟒腹中去。山民弩箭奇毒,再加上这么一来,那蟒怎能禁受,一会便已惨死。可是丹元一破,毒气也散布开来。韦秃当时只听叭的一声,彩烟激射中,蛇由蟒口穿入。那蟒立即昂首而起,朝他蹿去。他知道不妙,想逃已是无及。方离原藏之处往侧纵去,眼前彩练飞处,叭的一声,跟着山崩石裂一声大震,立处危崖竟吃蟒尾打裂了一大片,崩坠下来,声势猛烈己极,当时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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