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情天地 [3]
罗刹夫人瞧着沐天澜,笑了一笑,悄悄向罗幽兰说:“那时我在后窗望里一瞧,只见胭脂虎满脸横肉的一张面上,紫里透红,红里透光,好象吃醉了酒似的。眯着一对母猪眼,向他脸上左瞧右瞧,瞧个不定。突然伸出红烧猪蹄的两只肥手,捧着他面孔,噘着她满唇胭脂红的血盆大口,向他面上老母鸡啄米似的啄了下去。又亲嘴,又闻香,闹了一阵。他的面上便印上了横七竖八的红唇印。他被她这一阵乱闹,居然醒转来了。大约未闹以前,胭脂虎已喂他解药了。”
罗幽兰听得柳眉倒竖,拚命向楼板上啐了一口,恨着声说:“该死的!姊姊,也亏你耐着心瞧下去。如果是我,立时用喂毒子午钉,穿她个透心凉。”
罗刹夫人微微笑道:“你不要打岔,热闹在后面呢……”
沐天澜皱眉道:“我已经吃足苦头,你就少说几句罢,被你穷形极相的一描述,更难受了。”
罗刹夫人笑道:“我妹妹为你吓得死去活来,几乎跌死在柏树下。你吃的风流罪过,也够瞧的,也得让她知道呀!”说罢,又向罗幽兰说道:“我在后窗瞧见他们时,他被胭脂虎绑在一块木板上,两手两脚绑了好几道,大约预备他醒过来免得一言不合被他逃走。他背上的辟邪剑连着剑匣,也到了胭脂虎腰下了。他一醒转,瞧见自己被人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前面立着胭脂虎。他当然还不知道胭脂虎是岑猛的妹妹,开口喝问:‘为什么捆住我,意欲何为?’
胭脂虎那时,大约生平没有见过出色的男子,瞧着我们这位公子,大有失魂落魄之意,怪样百出。一个身子软洋洋的偎在他身上,竟说明她是谁,这是什么所在,还极力安慰他不要害怕。只要他折箭为誓,和她共效于飞,立时替他松绑,便叫她倒反飞马寨,跟他一块远走高飞,她也乐意。在她痴迷心窍,死命纠缠当口,不料楼下,苗婆们高叫:‘二姑,土司爷来了。’
胭脂虎向他说:‘我哥哥来没关系,有我保护你不妨事。
万一我哥哥上楼来,你只装没醒来的样子便得。’说毕,向他脸上啧的亲了一口,便登登的跑下楼去了。我在这时便乘机跳进窗去,他见了我便象迷路的孩子见了亲……”
罗刹夫人突觉话说漏了嘴,沐天澜、罗幽兰同时格的一笑。罗刹夫人笑道:“你们笑什么,可不这样,他浑同见了亲人一般。”
罗幽兰笑得花枝招展的说:“可不是亲人么,但是我以为你说的是亲娘哩!”
罗刹夫人笑骂道:“偏你耳尖,小油嘴,我不说了。”
罗幽兰不依道:“好姐姐,快说吧,还要赶路呢。”
罗刹夫人继续说道:“他一见是我,心里踏实了,慌问我见着兰姐没有。你想,他小命儿刚从鬼门关探出头来,便问兰姐,也不枉你柏树上的一跌了。”
罗幽兰向沐天澜看了一眼,眼圈一红,却不言语。
罗刹夫人又说道:“我正想替他解开绳索,不想楼梯登登乱响,没有几句话的工夫,胭脂虎便跑上楼来了。我一纵身,抓住屋顶横梁,贴在横楣子上,且看胭脂虎作何举动。只见她一人上楼来,岑猛竟没同来,手上却多了一匹红绸子,气咻咻的向床上一掷,自言自语的说:‘谁管他妙计不妙计哩。’这时他手足虽然还捆着,心里有了把握了,竟开口向胭脂虎问道:‘你说什么?你哥哥怎的不上来?要杀便杀,这样多难受。’
他一开口不要紧,胭脂虎几乎乐疯了。大约那时叫她去杀岑猛,她也干得下手的。因为刚才胭脂虎百般缠绕,万种风情,想他点头应允好事,他全然不睬,闭口无声,这时突然向她说话,胭脂虎认为他回心转意,好事快成,怎的不乐疯了呢!
她马上对他说:‘不知哪一个杀坯,向我哥哥讨好,偷偷的去说你在我这儿。我哥哥这几天正邀集各寨有头有脸的好汉,商量称雄滇南的大事,还请了一位女英雄叫什么罗刹夫人的。不过大家疑心罗刹夫人不是好相识,这几天风闻罗刹夫人和你们有了联手,前天发出的请帖,也许今晚罗刹夫人要来。’
她又阴笑道:‘我哥哥暗暗想了个计策,想等罗刹夫人到时,教我把你用红绸周身捆紧,面上绷着面具,再绑在木板上,抬到聚会之所,教人看不出是谁。却在酒席筵前,把你当作箭鹄子,大家用随身暗器取乐儿。设法叫罗刹夫人先出手杀死你,然后揭开面具,试一试罗刹夫人见你真容,是何态度,便可试出她的真心来了。如果她和你们真联手,大家便要合力除掉她,才能放开手做事。我哥哥因为前寨到了几位英雄,没有工夫上楼来,叫我照他的主意绑好,一忽儿便有人来把你抬走了。但是我要听你一句真心话,否则我只好让人抬走了。’
她这样一说,我在梁上听了个满耳,心里也随机变动,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绝着儿。时机不容耽误,一飘身落在胭脂虎身后,一起手,便把她点了晕厥穴,胭脂虎身子立倒。
我伸手托住轻轻把她放在楼板上,先把他捆身的绳束解下,又把胭脂虎从头到脚穿的带的统统脱下。从胭脂虎身上找出一件花花绿绿的人皮面具来,和那柄辟邪剑,都放在一边。
他受捆多时,血脉不和,我替他四肢推拿了一下,已可行动自如。立时叫他穿戴上从胭脂虎身上剥下的全副行头,又把辟邪剑系在腰下。他自己的衣服找了一个包袱包起,我替他拿着,凑巧他和胭脂虎身量高矮相等。
我深知苗匪集合常戴面具,便用胭脂虎身上花花绿绿的面具,替他绷在面上,只要不开口,足可混蒙一时。但是他不明我的意思。在这当口愣教他男扮女装,自然要发愣,可是我没有工夫和他细说,硬逼他这样改装起来。他是聪明绝顶的人,不用我解释,一忽儿便会领悟出来。把他改扮以后,我掏出自己红皮面具,绷在胭脂虎面上,又用那片红绸,把她周身缠绕起来,然后直挺挺的,又捆在那块木板上。我又在屋内搜寻出另一付面皮,我自己也戴上面具。诸事停当,细瞧还没有什么破绽,便和他略说自己的步骤,指点他怎样的演戏。
但是他惦记着你和二十名家将,我料定你没有上当,溜了出来,定然要暗探飞马寨舍命打救。回头到了会场,注意两面隐蔽处所,定可看出你的踪迹来。所以在平台上,我和他低低说话,人家以为我们坐得近,女人对女人未免多说几句。其实我已瞧见你上了柏树,我们时时抬头留神你,可惜你理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