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牟汉平轻轻掷开手掌,掌中余温未去,心下兀自恍惚荡漾,正自呆呆出神,倏听一阵衣衫“悉索”声响,传连由地上站起,轻轻说声:“走吧!”即当先向前走去。
牟汉平慌忙追上喊道:“姑娘,我们得先辨清方向,这洞内岔道太多。”
传达径直前行,不耐烦冷冷地截断他的话,道:“你要是害怕,就别来!”
牟汉平胸中怒气陡升,心想:“我好心救你,倒落得满身不是,你既不知好歹,由你就是。”当下赌气站立原地,不再跟行。
半晌,传连已走出老远,见背后毫无动静,知牟汉平动气,折返身来前后搜寻,却已不见牟汉平的踪影。
且说牟汉平心中恼怒,正自愕立,蓦觉眼角光影一闪,心下大奇,刚欲跃去探看,光影旋即消失,他停立等待一会,光影又起,当下再不犹疑,直扑过去。
光影时现时隐,就在不远之处,他加速脚步,急急循光前进,渐渐觉得衣衫单薄,空气骤寒起来,迎面并觉湿气浓重,脚步着地虽仍平坦,却踏足隐有水声。此时光影更强,隐约已可辨得四下壁影。
不觉大喜,心想原来此处是离洞捷径,想必出口近水,故湿气迷蒙。
待得再进数丈,看清眼前情势,不禁脚步顿滞,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原来光影闪动处,哪里有出口捷径,却是一座庞大,水色墨绿,滚滚沸腾的死潭,潭壁青苔如茵,几堆白骨,支离的俯卧在岸边。
他呆呆僵立片刻,额上水珠淋漓,不知是汗水抑是湿气,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一声叹息,颓然跌坐在地上。
入洞以来,他一直在惊惧、疑忌和焦躁不安中,提聚着一口真气,一来防犯戒备突袭,再者借以避免中毒,适才为传连疗伤更消耗真元过甚,一腔兴奋,循光奔来,到此却是这种绝地,怎能不心灰神驰?本已沉浊的真气一泄,当下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他坐下后,略作喘息,尚幸此处空气倒不如别处恶浊,即沉心静虑运气调息。
待他运功完毕,发觉身边坐着一人,却是传连,只见她衣衫零乱,面目憔悴,呆呆望着潭水出神。牟汉平干咳一声,正要搭讪,却听她一声叹息,冷漠的道:“此处潭水剧毒,你倒跑到这里来调息。”
牟汉平脸色一变,暗道:“怪不得岸边有几堆白骨,想是误饮潭水死在那里。”接着叹道:“其实毒发饿毙都错不了,反正你我两人是难离此洞了。”
传连冷冷道:“哼!此洞设置亦无非是按九宫八卦排列,却难不倒我。”
牟汉平大喜起来道:“那我们为何还不快走?”
传连冷哼一声,将头转过一边,淡淡地道:“现在已经晚了。”
陡见传连眼如利刃般射将过来,恨声道:“要不在洞里到处找你,把时间耽误,怎能容那厮把洞门关了?”
牟汉平不觉惊呼一声,又听传连切齿喃喃骂道:“姑娘除非死在洞中,要不总有一天把你碎尸万段。”
牟汉平问道:“那厮究竟是何来历?”
传连道:“凌云崖的!”
牟汉平心中又自一凛,道:“你怎知……”
传连已感不耐,尖声道:“他武功家数还看不出来?”
牟汉平道:“那么姑娘已和那厮动过手了?”
传连淡淡“嗯”了一声,以作答复,半晌又道:“我深悔没下狠手将那厮击毙,只打了他一掌,就继续在洞中找你,不想那厮逃得出去就把洞门关了。”
牟汉平深自惭愧,呆得半晌,说道:“在下生死本不足惜,如此连累姑娘,却于心不安。”
传连叹息一声,漠然的道:“算了,你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说罢,转身当先走去。
牟汉平应了一声,在后跟随,暗想:“我自幼空负机智聪明,如今入得江湖,频遭挫辱,处处仰人舁息,受人牵扯,任人摆布。此女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尤其遇事之冷静镇定,更非我能企及,机智聪明只她当之无愧,我嘛,看来亦只是父执褒奖激励之词而已。”想至此,口中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只听传连漫声道:“你也不必着急,咱们陷此洞中,好歹也总要设法出去,只是我担心‘凌云崖’的人,既把洞口封了,必定还在外边埋伏等候消息。”牟汉平刚欲出声插嘴,她却已接了下去,道:“你想说那人已被我打伤,没有余力了,是吗?”
牟汉平低声以应,深为惊凛,自己心中所想之事,黑暗中仅凭一丝声息立即猜透,不禁大为倾服,传连一声轻哂,道:“他尚有同党接应,否则那厮中我一掌,肩骨尽碎,若无人救援,哪能逃出?”
牟汉平心中不解,迟疑地道:“姑娘若是惧怕他们埋伏……”
传连怒叱一声:“胡说!”半晌却自冷笑道:“他们埋伏根本不堪一击,若有人在外守住出口机关枢钮,你怎么办?”
牟汉平哑然,传连停步不行,待牟汉平近前与她并肩而行。牟汉平但觉身边淡香微渡,檀口吹气若兰,倏听传连又道:“我们当然没有跟他们对耗,这洞中路径,大半已被我识透,应该还有别的出洞捷径,等一下我们再搜搜,看是否尚有别的通路。”
转过一个壁角,陡地前面一股灰蒙蒙的光华由斜里射来,光亮强烈,使牟汉平不住一阵眼花。光华是由洞道左壁一间石室内射出,两人鱼贯走进石室,只见室内除一颗明珠照亮外,空无一物,有两条通体金黄的小蛇在壁角。
牟汉平疑惑的望传连一眼,她道:“杀这两条蛇真不容易,若非我使用金针,恐怕不但杀不了它们,还要被它们杀了。”
牟汉平眼光陡地大亮,沉声道:“姑娘惯用金针,而又来自西域,敢问是否天池痴嬷一脉?”
传连白他一眼,淡淡地道:“那是我师父。”
牟汉平暗叹一声,心道:“罢了,天池痴嬷几与独臂神尼同负盛名,隐迹江湖已逾五十余年,不想她却有弟子如此年轻,传闻痴嬷金针钗雨、廿四式落英剑,武功通神,传连艺业,不想可知,方才闻说她动手,轻易即将‘凌云崖’之人击伤,尚为不信,如今看来,当非过甚之词了。”牟汉平脑中思想,脸色瞬息数变,传连眼光灼灼,注定着他,牟汉平随忙笑道:“不知姑娘原是痴嬷老前辈的弟子,真是失敬了。”
不想传连小嘴一撇,冷声讥诮道:“算了!少帮主,我一进关就听到你的大名,给你打个招呼,你却把我当仇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