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堪嗟蜗角争蛮触 欲向刀头献血腥 [5]
铁铮有点诧异,说道:“独弧叔叔,你怎么知道窦元到此寻仇!赶来相助?可是你来探望褚老前辈,适逢其会的么?这两位又是何人?”
独孤宇亦觉有点尴尬,他与褚遂只不过相识而已,并没什么交情,他是个游侠身份,在小辈面前可不能说谎,当下讷讷说道:“这件事么?嗯,也可说是个巧遇。这两位,这两位——正自不知如何措辞,展伯承已是替他解窘道:“这两位是刘家乔梓,他们是爷爷的邻居。独孤大侠是刘伯伯的好朋友,正在他们家中作客。嗯,刘伯伯受伤不轻,请进去先歇歇吧。事情慢慢再谈。”
铁铮听说他们是邻居,只道他们是听得这边厮杀的声音,来拔刀相助的。铁铮自幼受父母教诲,也是一副侠义心肠,很爱结交朋友。他见刘芒一臂断折,连忙说道:“刘大哥,你这条断臂可得赶快接上去才行。来,我给你接臼。展大哥,你帮忙折一根树枝。”
铁铮的续肢接骨之术是跟师父学的。他师父空空儿是个神偷,干窃贼这行,必须准备给人打跛手足而自能医治。所以续肢接臼的技术,乃是这一门的绝技。空空儿不懂医学,他平生也从没断手过。但既是窃贼的“祖师爷”,这门“绝活”却是他的擅长,可以与他的轻功比美。
铁铮叫展伯承给他做助手,很快就用“柳枝接骨”的方法替。刘芒驳好断臂,接上了臼。刘芒望了一下展伯承,似乎想与他说些什么,却没有说。
展伯承道:“刘大哥,小弟很是惭傀。”刘芒这条手臂是他打断的,他自觉于心不安,见刘芒向他望来,便向他道歉,却不知刘芒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一件事。
刘芒低下了头,说道:“不,惭傀的应该是我!”铁铮大奇异,却不便冒昧发问。刘芒回过头来,向他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刘振忽道:“芒儿,你能够走路吗?”刘芒道:“我并没受多大的伤,跑路也能。”
刘振道:“好,你把我背起来。”刘芒把父亲背起,刘振叫他走到褚遂跟前。
褚遂双眼一翻,沉声说道:“刘振,你意欲如何?我可得告诉你,咱门是桥归桥,路归路,搭不到一块儿。你别以为有了昨晚联手合斗窦元之事,你就可以借路过桥了。”褚遂恨极了刘家父子勾搭他的孙女儿阴谋对付他,是以说话尖酸刻薄,丝毫也不客气。
展伯承本是想劝他们两家和解的,但见褚遂如此激动,却是不便置辞了,心道:“爷爷今晚受伤,都是因他父子而起,也难怪爷爷生气。只好等待爷爷伤好之后,事情办已淡忘,再设法劝解了。”
刘振冷冷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讲和的,也不是来约你比斗的。你褚老英雄瞧我们不起,我们也不敢高攀。昨晚事不成功,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来了,明日我们就搬出盘龙谷,你可以放心了吧。但若你还要算饯,什么时侯找来,我们也决不叫你失望。我要告诉你就是这些话,告辞了!”
铁铮兄抹大为惊诧,但他们对于刘、褚两家的纠纷,根本莫名其妙,他们以小辈的身份,当然也不好劝解。
展伯承心乱如麻,最初他是妒恨刘芒,但如今他为他的龄姐着想,爷爷甩这样的手段拆散他们,他的龄姐伤心是不在话下了,只怕还要恨他一世。
他想告诉刘芒,爷爷说褚葆龄告密之事乃是假的,他的龄姐实是真心欢喜他。但这些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而且还在爷爷的眼皮底下,他又怎戳破爷爷的谎言。
还有一样,刘芒的手段并不见得很正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展伯承也不能单凭一两件事情推断。不过从昨晚联手合斗窦的…情衍看来刘对倒饵也算得是一条汉子,而且很讲义气,似乎也有可取之处。
展伯承踌躇莫决,只见刘芒背着父亲,已经转过了身,向园门走去。展伯承赶上了他,低声说道:“刘大哥,你可有什么话要我代你告诉龄姐么?”
刘芒怔了一怔,忍着心中酸痛,说道:“我没有什么话说,只盼你好好待她,今后我也不会和她见面的了。”
展伯承面上一红,心道:“你这可是完全误会了。”急切之间不知如何说好。褚遂却已在大声说道:“他们父子并不是我请来的客人,小承子,你不必代我送客!”刘芒气从心起,“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抛下展伯承,便冲出园门。
在这样情形底下,独孤宇也是很尴尬,当下抱拳说道:“褚老前辈,我不打扰你了。铁贤侄,令尊面前,请代问候,告辞了。”
褚遂冷冷说道:“独孤大侠,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侠义道,几时光临寒舍,我老头子必定恭迎。但却请你不必与宵小之辈同来,坏了你自己的名头。”
独孤宇变了面色,说道:“你我看法不同,我也想奉劝你一句不义之财,还是拿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才好。”
褚遂嘿嘿冷笑,展伯承道:“爷爷,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它了。”
独孤宇说了那几句话,拂袖便走。铁铮不知他们吵的什么,要劝解也无从劝起。只好说道:“独孤叔叔,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探望你。”
独孤宇道:“你不用来了。我今天便走,以后也不会再到盘龙谷了。”说到未了一句,已是走出园门,去得远了。
铁铮满腹疑团,说道:“展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何以与独孤宇也闹得不和?”
展伯承苦笑道:“说来话长,把爷爷扶了回去再说吧。”
铁凝刚才隐约听得展伯承和那刘芒提起“龄姐”二字,她只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还不怎样懂得避忌,忍不住就问道:“对啦,展大哥,你的龄姐呢?怎么却不见她?你们在外面闹得天与地覆,何以她不出来?”
展伯承支吾说道:“她、她在看家。”铁凝道:“我只道她外出去了。好,我正想见见她,我和她己经有好几年没见面啦。想来她的功夫也一定比以前好得多了。”
展伯承偷偷看了看褚遂的脸色,褚遂怆然说道:“这丫头还有脸见人么?不过也总不能一世躲着,好,你们既要见她,那就去吧。”
铁铮兄妹大为惊诧,铁铮年纪大些,隐隐猜到几分,连忙给他妹妹抛了一个眼色,示意叫她不可胡乱说话。
褚遂伤得很重,但比起刘振,却较好一些,不必人背。展伯承与铁铮一人一边,搀扶着他,缓缓地走回家去。
褚遂心中难过之极,他本不愿把“家丑”外扬,但铁铮兄妹于他有救命之恩,又是他孙女儿的好朋友,也只好打算让他们知道了。
不多一会,走到了褚遂的卧房。展伯承记挂着褚葆龄,心里想道:“她被缚了半天半夜,不知如何气苦了!”于是推开了房门,就立即高声叫道:“龄姐,龄姐!”
正是:
好梦从来最易醒,楼空人去独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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