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镖 - [司马翎]

第九章 设巧计孤鹤铩羽 [5]

  沈雁飞立刻转到两人面前,低声道:“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傅伟和那姑娘一时愣住,都不回答。

  他继续道:“要真打呢,咱们随便哪个都比人家差得太远,只好讲究个合作方式,要不拘手段,抽冷子打暗器样样都来才可以。”

  傅伟怫然不悦道:“这怎么可以?大丈夫宁死也不能这样。”词色之间,凛然不屈,看来的确发诸真心。

  沈雁飞眼光落在那姑娘面上,看她的反应,但见她本来想说什么,却忽然忍住了,垂下目光。

  “这就是了,咱们既不真打,可得准备逃走,姑娘你贵姓芳名?在下好称呼。”

  那位姑娘轻轻吐出“张明霞”三个字。

  沈雁飞点点头,道:“哦,是张姑娘。喂,傅兄你对在下之见,以为如何?时间无多,咱们可得同舟共济,解决眼前困难。”

  傅伟耸耸肩,道:“你为什么要插上一手?刚才笔直往郾城去不就成了?”

  沈雁飞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反正咱们这个约定不会失效,对吗?”

  傅伟点点头。

  沈雁飞又道:“你们既无异议,咱们现在就讨论逃走的法子,那尚老儿负天下名望,说话绝不能不算数,他已动了真火,咱们一个应付不好,定然落个血溅古道。”

  三人默然一会儿。

  张明霞低哼一声,道:“他一定搪得住我们拼命吗?”

  沈雁飞眉头微皱,忖道:“我不是为了需要姓傅的替我弄回那本秘籍,要管你们才怪哩。”口中却道:“那个自然,我认为姑娘你如能改使左手剑,乘隙用右掌发出神力,一方面傅兄从旁扰乱,另一方面在下发出扇上钢骨,极可能把那厮毁掉。”

  说完这番话,心中暗想道:“你们肯听我这主意也使得,能把那老几毁了,当然更是佳事。”

  傅伟默然不语,须知他乃是正派名门的青城弟子,师门戒律已不准他随便杀人,更何况对方乃是终南派前辈?此人一生除性情孤僻刚愎,与同道亦均不往还之外,并无任何恶迹,他若是把终南孤鹤尚煌杀死,已难逃师门严责,更何况使用这等卑鄙手段?然而他又一筹莫展,纵使他不为个人安危着想,也得为了身边的她而考虑,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瞬间,忽地一幕刚成过去的往事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他负伤回到客店,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的老道人,正在室中等他。

  老道人一见他这等情景,惊问原委,傅伟说了,老道人面现恐色,立刻背剑越屋而去。

  书中交代,这位火气甚大的老道人,乃是傅伟同辈师兄,即是方今青城派掌门人上元观观主灵修老道长座下第二位大弟子,道号玄均。

  青城派如今排辈是“通灵宝极天”五字,老观主灵修乃是灵字辈,那追风剑客董毅也是灵字辈,是以傅伟年纪虽轻,但在青城派中辈分排行却极高。

  玄均道人在上元现百余道侣中,既是出名火爆的脾气,而在同门之中,除了师父灵修道人和大师兄宝光道人未曾认真交过手之外,其余的都与他相差甚远。

  是以玄均一向自负为青城派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背剑飞出客店之后,傅伟目已便敷药裹扎,等了不久,玄均气愤愤地回来,说是沈雁飞已经逃掉。

  他大刺刺地出主意,非要搜索往北一带地面不可,即是从这里直到七星庄的地面归他,至于赶回江陵禀告师叔追风剑董毅的事,则派傅伟去完成。

  傅伟当然要听从师兄之命,第二日早上便往南出发,自个儿骑在马上,心情极为恶劣,同时肩上那处伤痛,似乎有恶化的情形。

  才走出二十余里路,猛可大吃一惊,连跨下坐骑已停在路中也不晓得,一个劲儿直着眼睛发怔。

  原来他忽然想到可能沈雁飞那精钢扇骨上附有奇毒,起初不会发作,过了若干时候才令人发现,是以他经过一宵之后,如今才感到不安,这一下真个把他骇住了。

  他那个样子太可笑了,以致官道上往来的人,都禁不住奇怪地瞧他。

  刚好前后都有大车来到,本来已不太宽广的道路,让他在当中一站,碰头的两辆大车便挤不过去。

  在他面前那赶车的瞧见他眼睛发直的样子,一时也给怔住,没敢吃喝,他背后那个赶车的却因马上骑士一身劲装疾服,斜背着一口长剑,他们这等人见识广、眼皮杂,一见那等装束,便也不敢大呼小叫,只把手中皮鞭挥得噼啪作响。

  銮铃之声响处,一道白线从他后面直驰而来,却因大车挡路,骤然一慢,路人可就看出这道白线敢情是位极标致的大姑娘,一身淡青衣裳,背上也斜插着长剑,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使人看了莫名所以地心跳起来。

  这位姑娘正是败在沈雁飞手下的张明霞,她一见大车阻路,略一顾盼,已知其故,当下又驱驴前走。

  那头白驴甚是通灵,舍开大道当中,抄着路边绕过去,却因路边又有行人,故此不能快走。

  那个赶车的手中鞭子啪地一响,傅伟猛一惊觉,眼光往旁边一移,正好和一对明亮如一泓秋水的眼光碰个正着,心头不禁一震。

  张明霞本是扭头看他,这时见他惊醒,样子甚是可笑,又想起他早先那种错愣茫然的神情,暗想这人呆得奇怪,不由得嫣然露齿一笑。

  傅伟立刻又因这倾国倾城的一笑而愣住。

  张明霞眼力何等厉害,虽然乍然已回转头,但眼角仍然瞧见他的样子,心中怒气忽生,蓦地又转头瞪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博伟浑身毛发尽竖,暗自忖道:“这是多么令人奇怪啊,刚才的一笑,不但百媚俱生,六宫失色,更使人如沐春风,心头煦暖。

  然而后来的一眼,却又是那么地冰冷,冰冷之中又含有极端的鄙蔑,我的天,一个人的情感变化岂能如此悬殊啊!”

  不过她这一眼可把他又从迷惘中唤醒,一看整条道路拥塞不通,所有的人都直着眼睛瞧他,不禁老大没意思,脸上一热,赶紧挥鞭催马。

  放眼前望,只见一道白线,滚滚远逝,刹时隐没不见。

  他慨叹一声,按辔徐行,但党心里老是浮动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怎样也抹不掉。

  大约走了六七里路,觉得有点困累,忽然想起自己连日来为了赶路,几乎没一夜是睡上两个时辰,特别是昨晚因为伤败在沈雁飞手底,虽然身躯躺在床上,但整夜目不交睫,一直暴躁和凌乱地想着交手的情形,以及以后遇上时如何应付,折腾到天亮,使起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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