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2) [2]
女道士又道:"何况这件事错的并不是他,是你。"段玉道:"是我?"
女道士道:"江南武林中,吃过花夜来大亏的人,也不知有多少,铁水就算杀了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却为了这种人去打抱不平,岂非自寻烦恼?"段玉苦笑道:"看来我想不认错也不行了。"
女道士道:"现在铁水想必巳认定了你是花夜来的同党.所以定不会放过你。"段玉道:"我可以解释。"
女道士道:"你难道已忘了,他通常都是个很不讲理的人吗?"段玉苦笑道:"所以我除了被他打死之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女道士道:"也许你还有-条路可走。"
段玉道;"哪条路?"
女道士伸出青葱般的纤纤玉手,向前一指。
她指着一扇门。
这扇门就在那阴暗狭窄的酒店里,上面摆着花生豆干的柜台后。
门上挂着油腻的蓝领门帘,上面也同样有三个大字:"顾道人。"段玉道:"道人还在高卧?"
女道士道:"他从昨天一直赌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睡。"段玉笑道:"道人的豪兴倒不浅。"
女道士嫣然道:"他虽然是个赌鬼,又是个酒鬼,但无论什么样的麻烦.他倒是总能够想得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解决,乔老三并没有叫你找错人。"段玉道:"我现在可以进去找他?"
女道士笑道:"乔老三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随时都可以进去,只不过……"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道:"这财鬼赌起来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抬起头来看一眼的。"段玉笑道:"我可以在旁边等,看人赌钱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女道士看着他,又笑道:"你好象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段玉还没有开口,华华凤突然冷冷道:"这句话倒说得不错,别人就算把他卖了,他还是会觉得有趣。"她一直坐在旁边听着,好象一直都在生气。
段玉笑道;"你放心,就算有人要卖我.只怕也没有人肯买。"华华凤冷笑道:"这句话也没有说错,又有谁肯买个呆子呢?"段玉道:"我真的象个呆子么?"
华华凤道:"你真要进去?"
段玉答道:"我本来就是为了拜访顾道人而来的。"华华凤问道:"别人无论说什么,你全都相信的。"段玉叹了口气,道:"你若不相信别人,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你?"华华凤突然站起来,绷着脸道:"好,你要去就去吧。"段玉道:"你呢?"
华华凤冷笑道:"我既没有兴趣去看别人赌钱,也不想陪个呆子去送死,我还有我的事。"她再也不看段玉一眼,扭头就走。
段玉居然就看着她走.她居然就真的走了。
女道士眨着眼,道:"你不去拉住她?"段玉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若真的要走时,谁也拉不住的。"女道士道:"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要走呢。"
段玉淡淡道:"若不是真的要走,我又何必去拉她。"女道士又笑了,道:"你这人真的很有趣,有时连我都觉得你有点傻气,但有时却又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段玉苦笑着说道;"现在我只希望我真的很有运气。"女道士忽然正色道:"但我还是要劝你一件事。"段玉道:"我在听。"
女道士道;"你进去了之后,千万不要跟他们赌钱,否则也许真的会连人都输掉的。"段玉当然不会去赌的,这本就也正是他父亲给他的教训。
"十赌九骗.江湖中郎中骗子到处都是,越以为自己赌得精明的人,输得越凶。还没有摸清别人底细之前,你千万不能去赌,千万不能。"段玉本就不是那种见了赌就不要命的人,他怎么会去赌呢!
(七)
后面的-间屋子.还是堆满了酒缸和酒坛,一个叠着一个,堆得高高的.中问只留下一条窄窄的弄堂。
从弄堂穿过去.又是一道门,在门外就可以听见里面搓骰子的声音。
只有掷骰子的声音,里面的人赌得居然很安静。
有四个人在赌,一个人在看。
四个人拥坐在酒坛子上。围着个大酒缸,酒缸上铺着木板。
他们赌的是牌九。
推庄的是个独臂道人,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道袍,颧骨很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用一只手叠牌比别人两只手还快。
段玉知道他一定就是这地方的老板顾道人了。
另外的三个人。一个是瘦小干枯,满脸精悍之色的老人.一双指甲留得很长的手上,戴着个拇指般大的碧玉斑指。
他押的是天门。
上家是个而有病容的中年人,不时用手里一块雪白的丝巾捂着嘴,轻轻咳嗽。
丝巾用过两次就不要了,旁边那看牌的人就立到送一条全新的给他换。
看来这人不但用的东西很讲究,而且还特别喜欢干净。
可是这地方却脏得很,他坐在这里赌钱,居然已赌了一天一夜。
好赌的人,只要有得赌,就算坐在路边,也一样赌得很起劲。
下家的一个人身材高大,满脸大胡子,顾盼之间.凛凛有威,一双手却粗得很.五根手指竟几乎一样长短.显然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而且练得还很不错。
这三人的衣着都非常华丽.气派看来也很不小、显见得很有身份,很有地位。
但他们赌的.却只不过是几十个用硬纸板剪成的筹码。
筹码上也有同样的"顾道人"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仿佛是顾道人亲笔花押。
好赌的人.只要有得赌,输赢大小,他们也不在乎的。
所以四个人全都赌得聚精会神、四个人的脸色全都已发白,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那练过铁砂掌的大汉刚赢了四个筹码.额上已开始冒汗,一双连杀人时都不会发抖的手,此刻竟似乎微微发抖起来。咬了咬牙,终于又推了四个筹码出去。
满面病容的中年人流吟着、也押了四个筹码上去。
现在只剩下天门还没行押了那精瘦的华服老人却在慢吞吞地数着筹码.忽然长长吐了口气,道;"今天我没输赢。"虬髯大汉立刻轩眉道:"现在谈什么输赢,芝翁莫非想收手了?"老人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嘴,道;"你们二位还可以玩玩,我还有事,要告辞了。"虬髯大汉变色道:"只剩下三个人,还玩什么?芝翁难道就不能多留一下子?"那老人却已挑起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