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一节 [10]
逸云一看时辰不早。忙言归正转:“傅兄隐此十年。可知这一带有一位九幽异人么?”
“九幽异人?是汉人么?”
“正是汉人。”
“这里汉人并不多见,这十年来,我只看过两人,一是老和尚,住在南面五座山头一座破庙中。距此约有百二十里之遥。一是个像貌清瘦的老人,每两年必在附近找药,为人阴沉。金说苗语常向苗人换取奇药。”
“他可曾说过姓名?”
“他自称姓氏,却从不通名。本寨之人,但称他为夏公。”
“是了,正是他,傅兄可知他住在何处?”
“太远了!往西南大约有五百里左右,距雪蜂山主峰还有近百里。但那儿倒还好找:
由这儿沿山脊往西南,有一座双尖如锥的尖山,由尖山折向南,就是盘蛇岭。蛇尾西南有一座三锋并峙,一山如童子俯伏的大岭,土名儿叫童子拜三老山。据夏公说,他就住在那儿,但极不好走。”
逸云将地名一一记在脑中,再将沿途可记事物询问一遍,已打定主意往那里一行。
傅政说是五百里,山路曲折盘旋,其实并没有那么远,最多也不过三百左右。
问清一切,他向傅政告辞。
傅政道:“这孽畜名叫龙貅,丹黄与胆据说乃是天下奇宝。夏公曾经多次与这畜生狠斗,却无法如愿。英雄既前往,寻他,何不携带前往?可能有大用呢!”
逸云一听也对,便走近龙貅,拔出龙渊剑,剖腹取出一个大如海碗的紫色胆囊,和额喉之间一个大如拳头的金色丹黄,割下一段金色肠子盛着。收剑提囊,道声“后会有期”,向来路星追电射似的走了。
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不容逸云犹豫。他刚赶回小木屋,恰赶上姑娘伤毒发作之时。
好不容易度过难关,逸云满头大汗,向地煞夫人说道:“今天好不容易探得了消息,九幽异人的下落已明……”便将斩龙貅巧遇傅政之事一一说了。
最后道:“为了赶时,小侄即行动身,独自带芸姐上路,必须于今夜赶到。由此前往,将近千里脚程,是否沿途会发生险阻,能否一到即可见到九幽异人,皆在未定之天。
伯母,只有让小侄带芸姐前往,方能争取时辰。这里乃是是非之地,小侄走后,请即和尹前辈离开,到辰州府等候小侄讯息。”
地煞夫人垂泪道:“事已至此,只好依你所说行事。生死由命,看来芸儿已是……
唉!如果她等不到那一天,货侄要将她先行下葬,他日大仇报后,我再前来取她的骸骨迁葬百花谷,让她与她父亲泉下相依了。”
迎云心疼如割,切齿道:“真有那么一天,小侄将为所欲为,大开杀戒,不管天道循环的废话。”
“贤侄,不可如此,那会令先夫罪孽更为深重,我亦难安于心。你去吧,我替你收拾。”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身衣物都没带来。
逸云走到药橱前,取出那三只雪莲玉瓶,包起放在身畔,万一明日午时前找不到九幽异人,用雪莲苟延姑娘的残命。
撕破一条床单,将龙貅胆、丹黄、以及雪莲瓶,包成一个包裹挂在肋下,悬上剑,撕被单将气息奄奄的姑娘扶起,说道;“芸姐,我背你赶路,自家姐弟,从权,恕我,如有不适,可出声告我。”
他兜起姑娘背在背上,大踏步出了阁楼,告辞老化子,并对地煞夫人说道:“期以半月,伯母,如果小侄逾期不回,请转告黛妹,我也许永不会回来了,请她到点苍禀知家父。”
声落,人已穿窗而出。
“贤侄,你……”地煞夫人急唤。
老花子苦笑摇头,黯然拭泪。
逸云说话时的凛然神色,令两人心惊,说明此行凶险尚多,吉凶莫测。但他身法太快,想追上一同前往已经不可能了。其实追也是枉然,怎能跟得上他呢?
逸云心急似箭,展开绝世轻功如飞急赶。入暮时分,便到了斩龙貅之地,看准方向,沿山脊驰向西南尖山。
他不顾一切,翻山越岭,飞度深蜜,踏林蹈伏,快似流星移位。沿途的苗人和奇禽怪兽,对他不成威胁
初更将尽,他已过了尖山,进了盘蛇岭。这座岭,像一条数百里长的怪蟒,盘伏在这一带远古森林之中。蛇头朝北,盘虬起伏,左旋右盘,高耸入云,到处是飞崖绝壁,和深涧寒潭。人在蛇脊上走,稍一不慎,乖乖!不粉身碎骨者几稀!
逸云艺高人胆大,冲过重重险阻,躲过不少猛兽的袭击,在绝壑断崖间狂奔,再狂奔。
子夜将到,盘蛇岭快要走完,下弦月已经快近中天,月色下,已经可以隐约地看西南那黑黝黝,高入云表的三座插天奇蜂了。
但他不能再走啦!背上的芸姑娘身躯渐渐发热,呼吸愈来愈沉浊,显然体内周期性的毒性又将发作了。
他找到林中的一个土丘,将姑娘解下平放在地,看了姑娘的情景,不由心中惨然。
她那一双原是美好的玉腿,已经完全变成猩红之色,肌肤微肿,灼热如焚。小腰以下,小衣内冒起阵阵轻雾,热流荡漾,愈来愈炽。她那红霞如火的双颊,不住扭曲,睁大双眸,剧烈地喘气,胸前高耸在亵农内的双乳,作不规则地震颤。虽然她不能动弹,但她那星眸中痛苦的神色,已经说明她多么需要发狂地挣扎啊!
逸云虎目中滴下两行清泪,他喃喃地轻声唤道:“芸姐,你要哭喊就拼命哭喊吧!
发泄了倒还好些。我,对你负疚良多,不该让你现身涉险的,看了你痛苦之状,我的心碎了!”
姑娘不但不哭喊,紧吱着银牙。不久,浑身热雾蒸腾,各处肌肉都在抽搐。她声嘶力竭地叫道:“水!水!快给我水……”
逸云解开水囊,将壶口塞入她的口中,她发狂地猛吸,四斤的皮水囊喝掉了四分之三方行止住。
喝完水,她的身子可以转动了,尖叫一声,便待蹦起。
逸云早有防备,不能点穴道,又没有地煞夫人帮助,他只好爬伏在她身上,压住她的手足,嘴对嘴运本身真元,如潮般向姑娘口中度去。
她无法挣扎,疯狂地扔动,半个时辰后,逐渐平静下来。终于,她晕了过去。
许久许久,灼热的肌肤温度逐渐下降,终于回复原状,但扔比常人高出甚多。
她浑身肌肉一松,瘫软在地。
逸云松过一口气,起身在一旁打坐调息。
姑娘神智一清,眼角掉下一连串珍珠一般的泪水,有气无力低喘道:“云弟,我好痛苦!你点……点了我的死穴吧!我难受……”
“不!你记住:你要活下去!来到断气之前,你必须活下去!坚强的求生欲念,将支持你不倒,如果你生意全失,那就完了。在你无法忍受之时,想想你该活下去的理由;强烈的复仇意念就是你不死的最好药方。芸姐,忍辱偷生,你为了什么?说!为什么?”
最后几句,他说得声色俱厉。强而有力的声浪,铁锥似的直戳入姑娘心坎,她浑身一震,咬牙道:“是的!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忍辱偷生,以色相现迹江湖,是为了九泉下的爹爹,我必须活下去!”
她咬牙切齿地叫,可是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珍珠,汹涌着狂流而下,目中却现出怨毒凶厉的寒芒冷电。
良久,她的激动终于平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幽幽地以似是来自遥远的天外,却又十分清晰的语音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丹心照汗青。云弟,这是信国公明志的千古名言吗?”
“是的,芸姐。你可知道信国公因何迟迟就死的原因吗?”
“为了证明我大汉子孙,在威胁与利诱中,屹然卓立,气节超绝;也为了还未死的志士,指出一条大义凛然的道路。可是……可是……云弟,我这种苦心孤诣,能够得到些什么?能够得到些什么?私人仇恨,一不富国,二不利民,留得丹心照什么汗青呢?
唉!人生自古谁无死倒是真的啊!”
“你又兴起怪念头了,芸姐。等你做了女宰辅,再谈照汗青吧!尽一己之力,安一已之心,足矣!咱们江湖人,自古以来只能做草莽英雄,不能掌政以理国家大家,原因在此。”
他说完淡淡一笑,岔开话题,又道:“芸姐,别想得太多,等你复原之后,我想,我该指点你一套诡异的剑法,以发挥你的‘游蜂戏蕊’身法特色,更能发挥龙渊剑的威力。”
她转悲为喜地问道:“云弟,真的吗?”
“绝不骗你。你的百花谷“梅花剑法”灵巧有余,辛辣不足;每一招中含五剑,变化也太易让人揣出剑路。我可以将恩师所传的“游龙剑法”参以“梅花剑法”,另创新路,辛辣霸道神奥加上轻灵飘逸论异,相信择两者之长,定可与武林一争短长。”
“云弟,几时可成?”
“还有一段时日,我在思索如何揉合呢!你的梅花剑法我还未观全豹,等你好了再让我看一次就成。芸姐,你不会笑我好为人师吧?”他笑,主要是分她的神。
姑娘小嘴一噘,假嗔道:“你是说,我不够格执弟子礼了?”
“不敢当,弟子礼三字,你不嫌太重了些?呵呵!有你这种弟子,一辈子也教不出啥名堂。”他开起玩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