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姑妈·又见姑妈 [5]
花四娘道:“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潘小君道:“不敢。”
花四娘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个朋友?”
潘小君将双手枕在脑后道:“我的朋友很多,并不只一个。”
花四娘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盯着他:“据说你这位朋友是在你穿开档裤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潘小君更好了:“我穿开档裤时候的朋友是有几个。”
花四娘忽然笑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司徒三坏的人。”
司徒三坏?
潘小君几乎要跳起脚来了,他怎可能不认识司徒三坏,就算司徒三坏这个大坏蛋化成了灰,第一个能认出他的,也一定是潘小君。
潘小君已经摇起头:“他怎能算是个人,他充其量只不过算个混媚,大混蛋。”
花四娘似乎笑得很开心:“他若不坏,名字怎能叫坏,还有三坏?”
潘小君道:“难道你也认识那个混蛋?”
花四娘道:“是的。”
潘小君道:“你是谁?你怎么认识他?”
花四娘道:“因为我是他的妈,我是他的姑妈。”
妈?姑妈?
潘小君忽然从床上跳起来。
他的样子就像一条躺在巷里晒太阳的懒黄狗,突然让人给踩住了尾巴。
“我的妈啊!”潘小君叫了起来:“你是司徒三坏的妈,你是花姑妈!”
花四娘居然又笑了:“你这孩子还算不坏,我总算没有白疼你们,难得你还记得我,你小时候也常常叫我妈的,你居然还记得我是你们的花姑妈。”
“我的妈啊!”潘小君跳着脚:“花姑妈,我真的不晓得司徒三坏现在在哪里,你就算打烂我的屁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潘小君已经想到了,她就是那个小常常打他们屁股的花姑妈。
他甚至想起小的时候,只要司徒三坏离屋翘家,出去吃喝玩乐,花姑妈总会拿着木片子,打他的屁股追问司徒三坏的下落。
所以他只要一看见花四娘微笑的脸,一只手优雅的放在身后,他就知道花四娘又要祭出她拿手的木片子了。
但是现在的花四娘并没有将双手放在身后,也没有露出那骗小孩子上当的微笑的脸眸,就好像真的没有要打他屁股的神情。
她居然变得温柔了。
她的眼里甚至露出了那种“三月江南碎湖水”的温柔眼神。
潘小君看得简直都呆了。
花四娘忽然眼角一飘,瞟着潘小君:“你说,姑妈现在的样子,和你小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潘小君站在床上,就连裤档都要掉下来,他怔住。
他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样子就像死刑囚面临斩决的最后一道晚餐,心里早已惶惶难安,却又要装着一付视死如归的好汉模样。
他太了解花姑妈的脾气。
潘小君甚至亲眼见过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只说了一句花四娘不喜欢听的话,花四娘居然就把他的舌头拉出来,让他永远不能开口。
花四娘温柔的看着潘小君,正在等潘小君回他的话。
潘小君忽然吞了吞口水,结巴的道:“姑妈你的样子居然都没有变,居然还像你十四岁时候的样子。”
花四娘似乎愉快极了:“姑妈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潘小君总算松了口气,他忽然轻轻的吟声歌道:“花姑妈年十四,挽着竹篮过鱼市。”
她忽然放下捏住潘小君鼻子的手。
只可惜她的手刚放下,却已来到腰畔上,“唰”一声,抽出系在腰畔上的长剑。
潘小君脸都绿了。
花四娘忽然目丁着他道:“你对姑妈说谎,我并不怪你,但做强盗,盗走人家的东西,姑妈就要管了。”
潘小君道:“我没有。”
花四娘道:“你还想再骗我?”
潘小君看着花四娘削长锋利的长剑,他实在相信花四娘是真的会动手。
花四娘眼如利剑出鞘:“青魔手是不是在你身上?”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道:“你总算还知道认错,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就可以原谅你。”
潘小君眼中也露出刀锋般光芒:“它是一件不祥之客气,它为人带来的只有不幸,只有血腥,你也应该知道的。”
花四娘已一步步接近他:“你已经不在是个孩子,你有你的想法,我已管不了你,但是青魔手我非要不可。”
潘小君紧紧靠着墙壁,他的眼睛落在花四娘的剑锋上。
他怎能和花四娘动手?
她是司徒三坏的姑妈,也是他的姑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
他实在怎么想也想不到花四娘会出在这个地方。
当潘小君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花四娘剑锋一闪,划成圆弧,意已刺向他的眉睫。
花四娘心快,口快,剑更快。
潘小君已无路可退,眼看着花四娘一剑即将刺穿他的眉心。
就在这时,窗外寒风忽然一吹,吹动了花四娘的长发,也吹动潘小君一身湛蓝色披风。
紧接着花四娘看见的并不是一剑穿眉,而是潘小君一身随风飞舞的披风。
花四娘的眼睛已让这蓝色大衣给飘乱。
眼乱,心就乱。
心乱岂可掌剑?
当花四娘收回剑,定住眼神时,潘小君的人却已随风票出了窗外。
斜窗,窗外还有残雪。
独不见潘小君人影。
花四娘看着窗外,她口中喃喃叹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我又怎能出的了手,我若真的杀了你,还有谁唱那首歌给我听,还有谁记得我十四岁的风光模样。”
花四娘的叹息声,一如她已逝去的青春,渐渐淡,也渐渐远。
她仿佛忽然听到了那朵过夜的腊梅,正在悄悄的凋谢。
在这十二月的迢迢长夜,花四娘之所以面对的又将是寂寞,又将是孤独。
风在吹,仿佛依悉还听见那首熟悉,但已非常遥远的歌曲。
一首“花姑妈年十四”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