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6]
“不许笑!”
“是。将爷。”
“将爷,且听我背诵路引上的字。问白问河南洛阳人氏,现年十九岁,面方圆……”
“滚你的!”将爷笑骂,看了文昌那摇头摆脑背书的象,不由笑了,将路条递过,又加了几句:“瞎闹!不知天高地厚,到底是个离不开娘的娃。”。
文昌路条上写明探亲,所以将爷讲他是孩子。文昌将路条塞入怀中,迷着眼笑道:“将爷,你不对对公告上的要犯图形?”他指着缉他的告示,还不想走。
将爷哈哈大笑,讲道:“娃,你如果也配做要犯,哈哈!天下岂不成了要犯的天下?”
“哦!将爷,你要后悔。”他上了马。
“后悔2?什么?
“我就是要犯。”
“滚你的!
“你再看看,我象不象江洋大盗蔡文昌?
将爷一楞,扭头向模糊的图形看去。
蹄声急响,文昌已策马奔出三丈,扭头大笑道:“将爷,我讲你将后悔你不相信,哈哈哈!我就是江洋大盗蔡文昌,再见了。
将爷还未看清图形,西门城楼上响起了关闭城门的锣声。他终于看清了,大叫道:
“快,那小子是大盗蔡文昌,快追。”
等官兵驱马出城追赶,三匹马已经十里外了。蔡文昌东下洛阳的消息传到西安府,长安城的大户喘过一口大气,用不着提心吊胆为他们的金银担心了。
官道通过函谷关,直抵陕州,方离开黄河东行。离开潼关,他们快马加鞭,沿途桃林如海,但花期已过,无闲再留恋沿途风色,飞骑东下。
第三天午间,他们进入渑池县界,这一带是山区,官道在丛山中婉蜒东下,行人络绎于途。
马匹缓缓前行,并车慢驰,文昌在右,扭头向走在中间的黑铁塔问:“大哥,这一带你熟悉?”
“兄弟,闭着眼我可以告诉你到了什么地方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距渑池二十里的禹王沟,但禹王庙已在二十年前让大火烧毁。眼下那里是一座歇脚的小集,有三五家小酒棚。”
“该进午餐了,走啊!”
柴峰突然扭头道:“禹王沟毂河的对岸,有一座小寨,范兄可知来历?”
“哈哈!那是黑道之雄黑僵尸南宫良的秘窟,种了百顷山田,对外是殷实的土财主南宫秀雄。”
“高明,高明,黑僵尸的底,范兄可曾摸索?”
“这人不受黑旗令主的驱策,但却是伴牛山断肠崖九宫堡的常客。论艺业,不借,我黑铁塔接得下他的枯骨杖三招,四招却难接下,但请放心,这家伙孤辟古怪,人不惹他,他不会惹人,尤其是不会在家门口乱来。
“咱们最好登门拜访,日后也有个照应。”柴峰讲。柴峰讲要去拜访黑僵尸南宫自有他的打算。这些天来,三人半步不离,他无法去将信息传出,也没有令主的爪牙找他,他心中甚为着急,必须找机会将文昌的行动传出才行,所以要去拜访黑僵尸。黑僵尸虽不受黑旗令主的驱策,但与令主却有交情,彼此近邻,互通声气,要求黑僵尸传信,太理想了。
文吕却冷然摇头,反对道:“不!咱们是三不管的自由亡命之徒,凭自己的身手打天下,用不着招惹那些成名人物。”
黑铁塔翻着大牛眼,歪歪咀道:“要我黑铁塔向那些贼前辈套交情,我宁可向乌龟王八磕头请教。哼!那家伙不但心狠手辣,而且人性已灭,做案从不留活口,咱们怎能向这样可恶的东西打交道?”
柴峰知道不可勉强,如果稍一大意引起文昌的疑心,将会全功尽弃。这几天相处,他发现黑铁塔比文昌更可怕,外表装得直呆憨,其实精明老练,在凶猛而坦率的外貌所掩饰下,心中的鬼玩意却难以预测。他绝不能大意,这次引羊入虎口的工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在打主意如何传出信息,文昌已向他微笑道“柴哥,兄弟不想耽误你的大计,任何时候,你都可自行其事,不必顾忌我兄弟的举动,人各有志,各有各的路,勉强不得。”
“呵呵!老柴的大计,咱们怎能知悉?哈哈!咱们的事,相信老柴也不想左右,可是?”黑铁塔大笑接口,一双牛眼死盯住柴峰。
“兄弟有此同感,但不知两位到洛阳之后……”
“下郑州,也许到南京走走。”文昌抢着答,接着哈哈一笑,意气飞扬地道:“柴哥,劳驾,弹一曲江城子。兄弟班门弄斧献丑。”
他面色又变,显得有点苍茫,自由亡命之徒六个字,似乎引起了他的感触。离开故乡蔡家庄四年了,这四年的变化可大了!他自十五岁的少年,长成饱历风险的青年人。这一年来生死忧患将他磨练成人,有欢乐,有哀伤,有昙花一现的爱情,有难以言传的寂寞,也不知道这把骨头将要埋填在哪一条沟渠,哪一把刀剑将会戳入他的心坎?他能有好的归宿吗?谁会是他的未来伴侣?亡命的生活究竟不是结局,但天下茫茫,何处可让他这个厌倦了人生的亡命客?家已无可留知,魂归何处,遍地荆棘,仇踪遍布。难找到安身之地,茫茫天下何处是归程,他心中惨然,第一次软弱了。
一阵珠走玉盘的弦声突起,如同天籁降临。引曲将过,他精神一振,拔出幻电剑扣指轻弹,铿锵的龙吟声应手而飞。剑虽小但声音清越无比。天宇中,他的歌声直冲云霄,在豪放悲壮之中,掺了些苍凉飘逸的情绪,“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思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歌声稍顿,弦声正奏间引,黑铁塔一支大手伸将过来,感情地按住他的右肩。
“兄弟……”黑铁塔的声音也有点变了。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相顾无话,帷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歌声袅袅而落,最后一声剑鸣伴着弦声,逐渐逝去,袅袅的余音似乎仍充满在天宇中。
三匹马已进入集中,他们几乎不知道。
集中左右共有六间小酒肆,歇脚的车马甚多,所有的人,全转头注视着这三个衣着华丽的马上疯子。
马停了步,停在一间小酒肆前。酒肆前搭了一座凉棚,八张木桌上七张已坐有客人。靠右首一张食桌上,是一男两女,男的年约四十上下,国字脸,三绺长须,女的是十五六岁的美女,眉目入画,粉面桃腮,一梳三丫髻,一梳高顶髻,一看便知是主奴二人,穿的藏青夹劲装,佩着长剑,一般美丽,一般俏巧,上装将浑身曲线衬的凸凹玲珑,十分惹人注目。三个人全往外瞧,面上泛起一丝吃惊和喜悦。梳三丫髻少女的剑外有锦囊,可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