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血魂之誓 [4]
豆大的汗珠从勾顺德的脑门子上往下掉,靳百器朝这边一挪腿,他的心可就揪紧了,想想看吧,这是一种什么样要命的滋味?
其实牟长山独斗勾顺德,已然占了上风,差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但靳百器凑了过来,他仍十分欢迎,眼前的情势,速战速决方为上策,个人表功逞能,这可不是场合。
勾顺德的皮盾翻扬,尖矛斧奋力挥展,鸡毛子喊叫的先拿了言语:
“靳百器、靳百器,你可是扬名立万的角儿,不能玩那种下作把戏,我们这里定规了一对一,单挑单,谁找帮手就是不要脸……”
靳百器没有回答,大砍刀在他手上反映着冷清的光华,如同鬼眼霎动。
牟长山的出手更急,精铁算盘影叠力溢,步步紧逼,口里一面大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哪一个与你有过‘定规’?要怎么打、怎么杀,得看我们的主意,你算什么东西,由得了你?”
干干的咽一口唾沫,靳百器的话声透着一股难以掩隐的乏倦:
“勾顺德,你想活命么?”
身子猛震了震,勾顺德收盾回斧,往后急退,边忙不迭的道:
“你把话说明白,靳百器,凡是总好商量……”
牟长山体悟到靳百器另有打算,立时停下动作,不再进扑,但也没有退走,只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注视情况如何演变。
靳百器又低哑的开口道:
“勾顺德,将孟冠君和胡甲的下落指引出来,你就可以活命,这不算难事吧?”
略一犹豫,勾顺德咬咬牙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姓孟的和姓胡的全囚在后山一个石洞里,正由我们‘刑堂’双龙头的另一人大掌法欧阳入相看守,我带你们去!”
望向牟长山,靳百器道:
“麻烦你走一遭,长山兄,最好带几个人去,以防生变。”
牟长山颔首道:
“当然,苟子豪、林妙、姜通他们还留在寨子里搜敌残余,我便呼跟我一起去。”
靳百器转对勾顺德,冷冷的道:
“我们不希望有任何纰漏,勾顺德,一言为定可是你说的,谨记其中尚包括得有你的性命,现在,放下你的兵器,跟着长山兄去办事!”
勾顺德这次连犹豫都不犹豫,将手中的皮盾及尖矛斧重重摔落地下,同时张开双臂,做了个“四大皆空”的姿势,牟长山转身奔行,他也随后紧跟不舍,贸然看去,倒像是一双并肩作战的哥俩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拼杀已由激烈转为平缓,又转为零落,终至沉寂下来,除了偶而发生的追逐与一两声叱呼,已不见先时的刀光血影,不闻那狂涛般的呐喊,“鹰堡”和牟长山的弟兄们正在检点战场,清理善后,只间歇回荡的呻吟声外,一切都是在默默中进行,没有亢奋的反应,亦没有胜利的喜悦,气氛僵凝得紧。
范明堂从遍地狼藉的死尸间纵跳过来,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小杰,约模是夜来的巨变太过怖栗凄惨,孩子早巳吓得面无血色,两眼茫然的向外空望,似乎连意识都麻木了,但是,天可怜见,孩子好歹还是活的。
定定的注视着范明堂怀中的小杰,靳百器不禁情绪复杂,感触万千,他怔忡的站立不动,唇角又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范明堂了解靳百器此刻的心情,他将小杰双手抱起,沉重的道:
“夫人在赵若予毙命之后已经自刎,匕首想是早就备妥的……二当家,孩子无辜,他不应为上一代的仇恨背负丝毫责任……”
双目中泪光涌现,靳百器猛一把抱过小杰,连拿自己胡髭丛生的面颊摩娑着小杰的额头,颤声呢喃: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血魂山”迄立如昔,“鹰堡”的老寨子正在大兴土木,彻底翻修,人来人往,景象一片热闹喧腾,每个干活的兄弟都工作得异常带劲,充满了旺气。
牟长山的那一趟没有白走,他们十分成功的救回了孟君冠与胡甲,引路的勾顺德在点明地头之后即已撒腿走人,而监守人质的“九阴环”欧阳入相知道大势已去,也早失了锐气,搪塞过招便逃之夭夭了;孟君冠和胡甲虽然形容憔悴,体态孱虚,但精神挺好,只须调理一段辰光,包管又似生龙活虎。
现在,断脚处裹着白布,手持拐杖的崔六娘不知和苟子豪争议着什么,牟长山坐在凉亭里与全身包札密实的端木英秀对弈一局,范明堂、大头目金秀往返巡行监工,一边不停大声吆喝……
靳百器抱着小杰独立檐下,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孩子童稚的问话,眼睛却满足又喜悦的观望着面前的一切,他在想,重起炉灶的兆头不错,是的,果然一片兴旺之气。
一全文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