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定 情 [4]
弘历闻言,也知事关重大,必需立即回府,否则,爹爹若是震怒,定然吃罪不起!遂脸上有点讪讪的,向韦虎头拱手说道:“对不起,韦大哥,我要先回家了,你和红绡姐姐,随后来吧!……”
话完,转身,红绡递过那白色纸包道:“宝贝勒把刘铁心弄来的这包解药带去,万一所中毒力,起了反复,也好仗以救命!”
弘历接过,红绡见他上了马背,业已抖缰,遂又复高声叫道:“你韦大哥这次不一定去北京了,反正你们既已订交,以后他凡到京城,定会去看你的!”
弘历听得仿佛有点意外,但已不敢停留,无暇细问,只在马背上,遥向韦虎头拱了拱手,便抖缰飞驰而去!
韦虎头相当欣赏他,目送弘历,点头赞道:“这孩子真不错,腹有经纶,身无俗骨,是富贵子弟中的一条龙啊!”
红绡笑道:“虎弟看得不错,他今天是‘宝贝勒’,明天是‘宝亲王’,若干年后,可能便是满清入关夺我华夏山河的第四位皇帝……”
韦虎头道:“姐姐,你刚才对这位‘宝贝勒’说我不去北京之语,却是何意?”
红绡白他一眼道:“四阿哥已登大宝,十四阿哥迟早定被他这忌才狠毒,毫无同胞手足情爱的哥哥所害,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也等于是我们‘水摆夷’族人的大仇已报!我没有理由再缘富贵的,伺候皇帝,业已留书告别,离开胤祯!你独自一人,是不是还想去北京呢?”
韦虎头想起红绡对他所作的“何日离开胤桢,何日便是你我的定情之夜,不必再珍惜那粒‘守宫砂’了!”
诺言,不禁喜得握住红绡玉手,发出一连串有点心颤的“呵呵……呵呵……”痴笑……
红绡失笑道:“痴子,别傻笑,我知道你的鬼心眼!我先问你,老爷子既来中原,他的,人呢?我对于他老人家,真是钦敬已久,亟欲拜识……”
韦虎头笑道:“姐姐已见过我爹爹……”
红绡方听得一怔,韦虎头已改口说道:“不对,不对,我说反了,是我爹爹业已见过姐姐。”
他这一修正,虽已合于事实,却把红绡听得越发糊涂,宛如丈二和尚,无法摸得着头!
等到韦虎头带着满脸傻笑,说清当日在山谷中红绡走后,他爹爹韦小宝便随后出现情况,红绡不禁玉颊微红问道:“他老人家对我怎样批评?”
作儿子的,往往都会对自己的爸爸崇拜,把爸爸的所有言行,都暗暗模仿!韦小宝这个名震四海的英雄爸爸,照理自然更应该获得儿子的崇拜、模仿,但韦虎头偏偏不然,他对他爸爸,固极崇拜,却在模仿方面,打了折扣,至少有两件事儿,他是既不敢,也不愿,去模仿他爸爸韦小宝的。
韦小宝如今已成“韦大宝”,甚至于可称为“韦老宝”
了!在他笑傲江湖的“韦小宝”时期中,有桩最拿手的本领,往往仗以度过不少灾厄,成就不少事功,那就是“信口开河”!
韦虎头既不敢,也不愿继承这项传家绝艺,出于性格使然,他不习惯说谎话,一说谎话,立刻脸红,太容易被人当场揭穿,反而露出马脚!
第二桩他既不敢也不愿模仿他爸爸韦小宝的,就是“娶老婆”,他那里敢期望象爸爸一样,娶上七个老婆,他倒觉得妹子韦双双的壁上留言,说得比较有理,韦双双给他留的字儿是“……好嫂子,一个便够,这种事儿,千万别学爸爸!……”
如今,红绡问起韦小宝对她怎样批评,韦虎头立刻照说实话,因谨记心中,熟极而流,象背书一样的背道:“我爸爸说,红绡不错,人长得美,武练得好,身份也颇高贵!既然愿意嫁给你,好老婆可遇难求,千万莫要错过机会,你就给他下个定吧……”
这是千真万确的老实话,韦虎头说来侃然,但红绡听得芳心滋慰,脸上却飞了显得她更艳的桃红色泽!
为了遮羞,她故意向韦虎头伸手笑道:“你爹爹既叫你对我下定,快把东西拿来!世人赞美婚姻时,往往都说是‘金玉良缘’,你要给我的定情物,也多半非‘金’,即‘玉’?”
韦虎头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爹爹说‘金会变色,玉会碎’,都不是最适合的东西,他指点我,要能使‘海不枯、石不烂、天不老、地不荒’,才最有效,最为实际……”
红绡虽是眉毛会跳,耳朵会动,七窍玲珑的聪明绝顶之人,一时之间,也参不透韦小宝这种不拘礼教的“教子之语”真意,不禁愕然问道:“虎弟快给我吧,我急于看看你爹说得能够这样美、这样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韦虎头仍然以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老实话应声答道:“不是什么东西,只是八个字儿,我爹爹要我把‘木刻成舟,米煮成饭’!……”
话方至此,“拍”的一声脆响,韦虎头便挨了一记脆生生但却不太重的耳光!
红绡圆睁杏眼,倒剔娥眉的,掴了韦虎头一记,突又后悔,抚着韦虎头的被打面颊,带着满脸红霞,昵声叫道:“哎呀,虎弟弟,我可能打错你了?别人的爸爸,不可能有这种教子之语,但你的爸爸不同,他是一向‘信口开河而百事皆谐’的韦小宝啊!‘礼教’二字,纵有再大力量,也束缚不到韦家人的头上!……”
韦虎头喜得几乎发狂的,拥紧红绡叫道:“姐姐不再保全什么‘守宫砂’,拘泥什么‘礼教’?愿意和我一同刻木成舟,煮米成饭的,作我们韦家人了……”
红绡“哧”的一声,撕破肩头衣衫,露出那颗鲜红艳艳,毫未褪色的“守宫砂”来,妙目微惺,看着韦虎头道:“我已脱离胤祯,今生今世都尽量不会和你分开,再保护这颗‘守宫砂’,着实也无必要!你……你……你要如何?想如何?便如何吧!……但……但我们似乎总得找家旅店,才有衾帐……”
话方至此,韦虎头涎着脸儿接道:“姐姐,我馋死了,这儿不就很好么?天为衾,地为褥,那边还有‘津门罗家四虎’,似乎是‘观礼来宾’?……”
红绡“啐”他一口,佯嗔骂道:“用死人充作来宾,你怎么不嫌晦气?急色鬼,你既这般猴急,我们便到我适才拴马的那片小林里去,如了你的愿,趁了你的心,让你遵从家教,把木刻成舟,把米煮成饭吧!……”
话已说到这等地步,韦虎头不是木头,自然懂得,立刻双手抱起了他的新娘,带着满脸傻笑,走进那片小林,遵从他爸爸韦小宝所嘱,用最有效,最实际的方法,为他与红绡的这桩婚姻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