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重整河山待后生 第十八章 凭君召我魂魄 [2]
他抱着那具尸体滚在一起,徒手把那半拉脑袋撕了下来,竭力向地上砸去:“阿桀快啊”
丁桀捂着额头,他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像是一张垫纸,斑斑点点条条画画的,留下无数前面书画过的痕迹,似乎是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左风眠说的过去,周野说的过去,刚才朦朦胧胧听见的对话……他的梦境一张张被人揭走,他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等一等!他猛地睁开眼睛。
“阿桀……”左风眠惊恐不已。这种极深状态的昏睡被突然唤醒,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刚才她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就已经被打乱,她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曾经”。
“快来人哪!出人命啦”外头有惊呼声,看来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整个玉宫都被凄厉的惨叫唤醒了,“禀告玉掌门!快禀告玉掌门!”
掌门?
像是听见了召唤的咒语,剩下的三具僵尸顿了顿,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梆!第一个撞在墙上,然后僵直地转身,这一次毫不费劲地找到了门。
左风眠裹着被单跳下来:“阿野”
周野浑身都被撕裂了,尤其是上半身,根本就是惨不忍睹。毒气早已侵入他的心脉,他只是凭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他看看自己的身体,不服气地笑:“怎么苏旷和卓然就能对付那么多呢?是我没用?”
一口气泄了,他的脸色急遽变得乌黑。左风眠伸手想要摸他,周野吃力地扭过脸:“别碰我……阿桀……”
左风眠的眼泪掉在地上:“对不起,阿野……我不能答应你。我没有了行云,没有了卓然,没有了你……我不能再没有阿桀。”
周野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但几次三番努力未果。他像是有无数话要说,脸上的表情急遽变化。他看着懵懂走近的丁桀,向左风眠伸出一只手。左风眠浑身一个激灵,后退一步。
丁桀好像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阿野!”
周野猛然跳了起来或者说,在他的想象中,自己跳了起来,但他的肌肉和关节早就坏死了,双脚一离地,整个人立刻摔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他保持着一个俯卧蜷缩的姿态,像很多年前,戴行云在母豹子尸体下发现的小男孩一样。
一样的僵尸,卓然的死和阿野的死……丁桀终于崩溃了,他脑海里没有了长卷,只有无数个断章冲上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一头向墙上撞去,像要把满脑子的杂碎全都撞开。
左风眠连忙伸手去拉,丁桀随手一摔,她已经被重重扔出五尺开外。
左风眠这才发觉,这男人其实是一头猛兽,那可怖的力量远不是她可以驾驭的。
丁桀木然地坐着,鲜血从额头上慢慢流下来,流过脸颊,流过胸膛,滴在自己的手上。掌心纹路鲜红,哪一条才是他的命运?
他缓缓站起来,慢慢地穿上衣服,仔细地束紧袍带,甚至还顺手捋了捋头发,然后扯下一条床单,一圈一圈裹在周野的刀柄上。
“阿桀,你去哪儿?”左风眠惴惴地问,“你要做什么?”
丁桀摇头,拉起床单,回身抱起周野的身体。这个小豹子忽然安静下来,简直叫人认不出来……他笑笑,向外走去。
左风眠愕然良久,她抱紧了肩头,慢慢蹲了下去。她已经够坚强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接受云雨之欢时,被六个僵尸冲进来搅局。
丁桀还是走了,把她一个人和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留在一块儿,又一次和他的兄弟离去。
……一个人留下,又是一个人留下!在最后的关头,永远是他们并肩作战,而自己瑟缩在一个角落里……
左风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步向外走。这儿是藏经阁左侧的客房,招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贵客以及眷属们,但现在只有几个昆仑弟子在小步奔跑,清点着伤亡人数,都是一副慌而不乱的样子。
“丁夫人?”有人眼尖看见了她,被丁夫人裹着床单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坏了。
“人呢?丁桀呢?”左风眠露出个优雅的笑她喜欢这称呼。
那弟子指了指石梯:“丁夫人,下面乱得很,您还是……”
“江湖人真恶心,像一群嗜血的苍蝇。”左风眠伸手比画了一下苍蝇,险些春光乍泄,“多谢你啦,我要去喊他回家。”
她赤着脚,裹着薄薄的布单,脸已经冻得乌紫这儿可是昆仑山巅的寒夜,一旦出屋,就是足以冻死人的冷。
“这位夫人这儿不是有毛病吧?”一个年轻弟子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不想活了?人家不拘小节,你管不着。”年长些的那个敲了师弟一个栗暴。
一团黑影,快得看不清面目,从她身边冲过。左风眠想要招呼,却没有出声她的脚底碰上石板,已经活活冻上了,略一提足,就是钻心的疼痛。
“出什么事了?”苏旷却停了下来,他虽然一路不大喜欢左风眠,但见她落到这步田地,心里还是一软,“丁桀呢?”
“不用你管!”左风眠强行迈步,左脚底撕下一层血肉来。她还要往前迈步,苏旷一俯身抄住她的脚踝:“你的脚不要了?”
一股暖暖的内力春风化雨般直入涌泉穴,左风眠冷笑:“不用你装好人。”
“你记不记得,我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火气,那时候你告诉我,总有一个人要先解释?”苏旷慢慢站起来,拉住她的手,继续将内力递过去,“左……左姑娘,一灯之惠,苏某永世不忘。只是你给了我和丁桀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
“哈?你是想喊我戴夫人吧?”左风眠咄咄逼人,“我曾经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其实你们也不过是一路货色。你们有大事,有情义,我就是个弃妇而已。苏旷,不要跟我提洛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留下你你让丁桀把我一个人扔在兰州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一灯之惠?你不许丁桀带我上山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死了,我情何以堪?你真虚伪!姓苏的,你直说你恶心我这种人不就算了?两面三刀,破坏兄弟交情你就是为这个才抢走他的,是吧?”
这半辈子过下来,就算和兄弟抢女人抢得很失败,怎么也没沦落到和女人抢男人的地步吧?苏旷用最大的真诚说道:“如果丁桀醒过来,我可以当面道歉,保证日后以嫂夫人之礼相待,绝不会再绕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