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猎 人 [2]
肥大的两手宛若兜着漫天的雷电风云扬了上去。查既白的“大力金刚掌”带着难以比拟的阳刚之力正面反震,那来福尖叫一声,身子撞上二楼楼板,又手舞足蹈的反弹下来!
查既白含劲蓄力的掌势很可以及时而出,轻取对方的性命,但瞬息里他却改变了主意,错步退回——
看上去已是受伤极重,要死不活的来福,在身体摔落地下的俄顷间竟然豹子一样倏忽弹起,飞掌如刃,分斩查既白咽喉及左胸!
“小杂种!”
查既白大骂一声,左掌微晃之下十三片掌影在同一时间出现,分护胸喉及反袭敌人,那来福卖力躲闪,仍连中两掌,就在“砰”“砰”的击肉声中,他双手上抛,击在身上的青布腰带淬然怪蛇般掣射,查既白石火也似的扭转,右肋问已一阵火辣,鲜血迸溅如雨——那不只是一条青布腰带,布缝中间所裹着的,居然是一把缅刀,一把有刃无柄,又软又薄又快的缅刀!
“哇”的吐出一大口猩赤郁血,来福这才怪笑着一屁股坐倒。
查既白并不检视自己右肋上那道肉绽血流的半尺长伤口,他凝视着坐在地下的来福,语调沉缓又平静的道:
“莫怪你叫‘三只手’,你的第三只手,大概就是这条青中腰带了……”
来福又吐了一口血,双颊抽搐,浑身颤抖,他却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阴邪的笑了起来:
“不错,这是我的第三只手,老查,你原先以为我只是多一只手去偷东西?”
摇摇头,查既白道:
“你这第三只手,虽不用做扒窃偷盗,却也和扒窃偷盗一样下流龌龊,见不得人!”
来福呛咳着指点查既白:
“江湖争斗,求的就是个胜负……只要争得赢……斗得胜……什么手段全能用……老查,你用不着来这套光明磊落的说词……”
查既白忽然眉心纠结,额头上的筋脉浮凸,他长长吸了口气,阴冷的道:
“我告诉你这个小王八蛋,小鳖羔子,你要多祈求上苍,在未来的辰光里千万别再遇上我,否则,那就是你转世轮回的好日子了!”
噎了口气,来福用力搓揉着自家的胸口:
“老查,你死到临头,还在做你的春秋梦……你这辈子……已到此为止了,哪来的未来辰光?我那把缅刀上,淬得有毒……至多三十六个时辰,便可要你的命……刀上的毒见血即渗,足以腐骨融肌,侵蚀内脏五腑……老查,你且等着好生消受吧……”
查既白呵呵一笑,道:
“小杂种,你这是在唬你哪一个爹?只你那师父陈七妹,便不容你要我的命,你可知道,‘血鹤八翼’乃是求的活口啊!”
刚刚扶起潘庆的陈七妹,寒着一张脸生硬的接口道:
“你也别大兴奋了,老查,‘血鹤八翼’不错要的是活口,我们保证可以在十二个时辰内送你到他们那里,我就不相信以八翼之能,在余下的二十四个时辰中还问不出他们想问的事!”
查既白安然自若的道:
“陈七妹,我倒要请教,你们要用什么法子送我到八翼那里?”
陈七妹冷冷的道:
“你已先后中毒两次,老查,就算你再能,人可不是铜浇铁铸,谅也撑持不了多久!”
查既白道:
“这抹儿毒性,不够牵扯我一根小脚指头,你就早早死了这条歪心吧,而列位的份量我已掂过,手底下亦见了真章,就凭你们这点玩意,居然如此楔而不舍的一再想搬弄我,除了勇气可嘉,实在不敢称道——”
又吸了口气,他微笑着道:
“这笔帐我会同各位结算的,到时候,再看看是你们猎我,还是我猎你们!”
说着,他一伸臂,便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昏迷中的汤彪扛上肩头,大踏步的向店门外走去。
奋力挣扎着站起,来福嘶哑的吼叫:
“老查,你往哪里走?”
双手搀扶着潘庆,陈七妹的神色迅速变化,她终于还是不甘心,猛一下把潘庆放倒在地,一个箭步抢上前去——
查既白头也不回,只见他右手略略挥动,一道璀璨有如流电般的淡青光华倏闪又敛,当人们的瞳孔甫始映入那一抹慑神惊心的冷焰,却又一切归于寂然——除了陈七妹的一络发丝正自半空中飘落。
陈七妹像僵了似的呆立当地,她目送着查既白扬长出门,眼睁睁的看着人家从容上马,一匹马上骑着人,一匹马上驮着人,就这般洒脱的去了。
来福是满嘴满襟的血,他喘息着,两眼瞪突如铃:
“师父……不该就这样让他们逃去……”
幽幽的叹了口气,陈七妹苦涩的道:
“老查不是逃走。来福,他绝对不需要逃走,是我们留不住人家。”
地下的潘庆呻吟着,身上的伤痛使他面孔惨白,冷汗浑浑:
“七妹……我一定受了内伤……肋骨好像也断了两根……痛死我了……”
陈七妹没有做声,她木然的将视线从潘庆身上移到来福的脸孔,又缓缓投注向另一边的方无潮与胡胜——这两位约莫在方才猛力一撞之下,全闭了气,两个人瘫痪似的堆叠在一起,如果不是仍有呼吸,便会令人怀疑他们是否业已挺了尸了……
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哗,陈七妹突然记起,这场搏斗从头至尾,查既白只是运用一只肉掌便造成了如此的局面,而且,大多数的时间,他还仅是使用一只左手!
她不明白,查既白为什么能够中了迷药仍然若无其事?她也不了解,查既白又为何漠视于腰肋间的刀毒?难道说这些可怕的侵蚀性毒药,对查既白的身体毫无影响么?
其实,陈七妹还有一桩不曾想到的事——查既白的掌势强劲刚烈,招数精绝,他以一只肉掌,即可控制场面,却为何在最后临出门前竟亮了兵刃?
这个原因,只有查既白心里有数。
两匹马并没有奔出多远,就离开道路转向荒野,在一片山坡下的疏林子前,查既白慢吞吞的下了马,脚一沾地,便是几个踉跄,差点跌坐下去。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看见了他,必定会惊异于他脸色的青白,神情的痛苦与迷侗,他粗浊的喘着气,胸口急剧起伏,偶尔更发出长串的呛咳……
陈七妹说得一点不错,那“周公水”的毒性是难以用内力排解的,但对查既白而言,却并非全对,以查既白运功调气的造诣来说,业已超出了许多人对他的评估界线,换句话说,他在内家修为的程度上比一般人所预料的要高,在中了迷药之后,他暗里即已努力运气行功,企图将体内毒性排出,他没有完全成功,只把毒性排出了部分,然则,这已足够令他支持到突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