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剑之后 [5]
白铁军心中更奇了,但口上仍答道:“在下双亲早过世了。”
那青衣女子紧接着问道:“白大爷您可还记得您父亲的容貌?”
白铁军摇了摇头道:“在下父亲过世得早,我已不记得了,姑娘问这些话是何用意?”
那青衣女子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看着白铁军,忽然之间,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白绸缎来,那缎子上用黑线绣了一幅人像,虽是绣的,却比画的更要栩栩欲生,那青衣女子把绣像递到白铁军面前,低声道:“白爷您可认得画上之人?”
白铁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那绣像与自己的形相竟是有八分相似,只是比自己略为瘦了一些,却显得极是清癯秀气,白铁军芒然道:“这是谁?我从未见过。”
青衣女子喃喃:“你当然没有见过,你当然没有见过……可怜的孩子……”
白铁军听她喃喃自语在看那缎子上的绣像,忽然之间,他心中产生一种凛然的感觉,仿佛自己与这个绣像之间产生了一种无以形容的吸力,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心中想快些离开这个小船,但是却又有些舍不得离开。
那女子从怀中一摸,又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玉马来,白铁军见了这小王马,终于惊得站了起来,他惊呼道:“你……姑娘,你怎么也有这小玉马?”‘
他说着,从怀中也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玉马,他把两只玉马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只见那只玉马无论色泽形状都是一般无二,他满心疑惑,正自百思而不得其解开,忽然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到他的眼前。他把两匹玉马放在那手上,接着他又看见一滴莹亮的泪却滴在玉马上。
他抬起头来,只见到一张忍悲含怨的脸孔,那一潭秋水船的眸子上蒙着一层薄雾,距离他只在一尺之外,一股幽兰般的芬芳飘入鼻息,白铁军不禁呆住了。
过了一会,那女子继续道:“白爷您的母亲芳名可是一个‘芷’字?”
白铁军颤声道:“你……你怎知……”
那女子眼泪直流下来,向着白铁军行了一礼哽咽道:“贱妾再请教白爷最后一个问题——”
白铁军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已失去了镇静,他急促地道:“什么问题?”
那女子道:“白爷您的胸前……胸前是不是有三颗红痣?”
白铁军再也忍不住,一伸手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颤声道:“你怎会知道……怎么知道……快告诉我……”
白铁军的胸中仿佛有团团烈火烧了起来,尽管他傲笑湖海,豪气千云,但是在他的心底处,仍有着一个死结,常常在睡梦之中,他疾声厉色地对自己说:白铁军,你是一个孤儿,不知身世的孤儿……
那女子伸手轻抚着白铁军的手掌,眼泪滴了下来,泣不成声地道:“白爷二十三年前,您……您就是降生在这条船上……”
白铁军努力吸了一口真气,但却平息不了胸中澎湃着的思潮,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青衣女子,一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缓缓地道:“您——您本也不是姓白,那是您母亲的姓……”
白铁军叫道:“那么我的父亲姓什么?”
青衣女子道:“您的父亲姓董——”
她指着那幅绣像。接着道:“这是您母亲亲手一针一针为您父亲绣起来的。”
白铁军强抑着如狂心跳,望着那幅绣像,颤声道:“那么我又怎会降生在这条船上?”
青衣女子一字一字缓慢地道:“你的母亲那时和我一样,是秦淮河上的歌伎。”
白铁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一路走来时,沿河所见的那些嘴脸和笑声仿佛一齐摆入了他的眼前,他闭着眼叫道:“不,不……”
青衣女子继续道:“那……那时,贱妾是令堂大人的小丫环。”
白铁军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青衣女子道:“你的父亲碰见你妈时,正是像你这个年纪,唉,你们父子生得真像极了,你为什么要难过?你爹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你妈是个天下少见的好女子,还有你的祖父——你可知道你的祖父是谁?”
白铁军不敢再答,深怕一回腔,又得到一个无法忍受的答案,青衣女子接下去道:“你祖父的名讳叫做董天心。”
白铁军惊得跳了起来,他痴然望着对面的女子,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想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白铁军只觉头顶上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眼前金星四冒,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那青衣女子脸色郑重地道:“相公,您……您就是董公子的儿子!”
白铁军厉声道:“不,不,不准你再乱说。”
青衣女子柔声道:“相公,你心中激动,喝口茶歇歇。”
白铁军默然,他乃是天生的英雄,从来只知大碗喝烈酒,伸手管不平,胸中尽是豪迈之气,至于其他各种情怀,在他那宽广的心中,却是无立锥之处,此时秦淮河上笙歌四起,笑语盈盈,白铁军心中一片混乱,竟是无从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