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
“你来。”
公子锦亦落身其上,似乎意味着有什么事发生了,果然杜雪燕以惊讶的口气道:
“不好,有人混上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壮雪燕手指船头道:“这绳子还系着,说明有人从水面过来了。”
可不是,舟绳巧妙地系在一块内侧的小小石礁上,如果不是立身船上,简直看它不真。
这就证明这条船并非无主之物,不是偶然漂泊过来,船上的人由此登岸,很可能此刻仍停留在岛上,仍在这里抑或已潜赴临江寺主殿?可就耐人寻味不得而知了。
公子锦哼了一声,他细观察着足下小船,转向杜雪燕道:“你看来者到底有几个人?”
杜雪燕说:“这么小的船,我猜只有一个人。”
公子锦点点头:“我猜也是,看来他已潜身登岸,此人轻功极高,难道说清廷卫士里竟会有如此高明的人物?”
“不——”杜雪燕说:“他不是清廷的来人。”
她随即展示身法,一连三数个起落,飞身上岸,公子锦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也来到岸上。低头看时,一双脚尖俱已为水所湿。杜雪燕情形亦然,二人相视一笑,皆有些汗颜。
杜雪燕娇躯扭动说:“来。”
娇躯略转,已纵身丈外,仍在游目四盼。
公子锦近身道:“发现了什么?”
杜雪燕说:“我是在想,很可能这个人就在这小岛上,也许就藏身在这附近。”
公子锦说:“何以见得?”
“你想呀!”她说:“刚才咱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临江寺防备何等严谨,有叶先生老方丈等亲自坐镇,全寺内外更布置有厉害阵势,什么人能有这个本事擅越雷池?当然……不过……”
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顿,眉头略略一皱,缓缓又道:“……这可又得要看看是谁了,要是来人是敌人阵营里的顶尖人物,那可也是难说呀。”
“所以,我认为这人就在这小岛上……”、
“对于这人千万不可轻敌。”公子锦低眉细审,目光逡巡道:“你看,以你我轻功而论,在涉水上岸时,尚且会多少因下了些许痕迹,可是这个人却……”
“嗯,”杜雪燕点头说:“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才说他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你的意思呢?”
公子锦道:“莫非是他又来了?”
“谁?”杜雪燕说:“木三?”
“对了!”公子锦说:“这人极可怕,不过,他新近为叶先生所败,难道还敢再来?”
“那可也难说,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难缠,说不一定他心怀仇恨,二次上门也说不定……”
杜雪燕“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们俩联合起来,今天就来斗一斗这个怪物,我走这边,你走那边,咱们分头并进。”
原来达摩院所在的这个小岛,方圆不过数里,除了一面高山以外,余皆植满高树,既高又直,沿岸环生,形成了一面屏障。
杜雪燕所谓的分头并进,乃是二人持相反方向左右包抄,以期能夹击对方于途中,这个方法倒是很好,随即左右分道快速前进。
炮声隆隆,烟屑四散。
江心的清军战船像是等不及,直向达摩院这边展开了猛烈的炮火攻击,仍是因为射程不足,炮弹不及落中寺院便自坠落,达摩院这面以逸待劳,只是按兵不动。
原来清军有了前此教训,再也不敢贸然以大船移近,实在是达摩院这边的飞树石弹阵势过于厉害。只是若长久相峙,清军战船的炮火掩护之下,终有泊岸之时,双方一旦接近到船上炮火威力可及之时,达摩院这边可就难免吃亏,是以寺庙方面深为了解,无论如何也不容许对方接近,他们虽没有岸炮迎战,但是这种绳网飞石的应战策略,毋宁说,更适合于目前情况,射程亦远,却是清军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有能料想到的。
公子锦施展轻功,一路飞纵起落,绕向达摩院后翼方向——这一带树丛更密。只见数十僧众,赤膊上身,各人守护在两三株树木旁边,这些树干俱经巨力所弯,兜中石弹像是出巢之蜂样地乱发齐出,用以狙击水面来船,实在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看到了这些,公子锦心里很安慰,忖思着敌人若想攻占这弹丸小岛确实不易,自然就遑论临江寺了,自然,若是对方不惜代价,大军犯境,可就又当别论了。
公子锦置身丛林,一面打量盘算眼前情势,脚下转动,即向林内潜入。
——他以为这是此处唯一的一片林地,倘若敌人真的混身岛上,非在这里掩藏不可。
他的这个猜测还真没错,还真有个人藏在这里。这个人与其说是藏在这里,不如说是“埋伏”在这里更为恰当,或许是正在等什么人吧?
一眼看见了公子锦,白皙的脸上随即纵现出微微笑纹,配合着他的那般风采,给人以无限温馨的感觉。
哪里像是敌人?简直是故人重逢,或是温文儒雅的一个前辈长者。
公子锦顿时为之一惊,猛地定住了身子。
由于对方那么温文莞尔的笑,简直给人以“如沐春风”般快意,一上来已经把公子锦戒备在心里的敌意消除了一个干净。
他几乎连“谁?”这样的正常反应都忘了出口,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发起愣来。
一袭灰衣,宛如匹缎,俊眉朗目,异常起眼,虽然已是中年之后的两鬓飞星,看在眼里却是那么的神采焕然,俊雅脱俗,大非寻常人士。
——这个人这样的一副外貌,也给人一种先人为主的见地,说明他的“当然”不是恶者。人总是免不了以外貌取人,而且这“第一个”入眼的印象,最是重要。
“在下……”
稍定之后,公子锦忍不住抱拳见礼,表明了他的内心疑团。
“先别管我是谁。”
灰衣人含蓄着初见时的微笑,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公子锦,温和地说:“说说你自己吧,你大概就是那个叫公子锦的少年后生子吧,幸会,幸会。”
说时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更为盎然。似乎他已认定了对方这个年轻人便是公子锦,根本无需对方出言证实了。
“那么,你是……”公子锦越加起疑道:“对不起,恕我冒昧,在下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