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移入东风碧玉栏 [2]
“要不要遣使向父皇提亲呢?”
她继续调侃着。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里升起一阵恶作剧的快感,那是种想狠狠地报复眼前这个男子的冲动。卓王孙的平静、骄傲、冷漠与桀骜,隐隐地调拨着她内心征服的欲望。她对他毫无兴趣,却想看到他痛苦。
卓王孙终于开口:“我再想,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真的穿透棉被、衣衫,沁入她的心,肆意地翻检着她的秘密。公主感到一阵惊惶。这个人似乎全知全能,没有任何秘密能够躲过他的目光。
而她的秘密,绝不能让他知道!
“你若只是不想嫁给天皇,完全可以逃走。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而选择了牺牲自己名誉的作法,看来你并不想离开。”
公主眼睛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她实在想不到,卓王孙的观察力如此敏锐。
“高丽战场,并不值得你留恋。所以你不想离开的原因,必定是因为一个人。”
公主的身子又震了震。
“如果只是为了激怒迎亲使,你现在这个计策,更应该向他施展,既能破坏婚事,又能让他百口莫辩,无法拒绝你。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他嘴角挑起淡淡冷笑:“是否因为,他不在城中?”
公主凤目中闪过一阵惊恐。
这个人的话,尖锐得就像是刀子,在她心上肆意游走,将她所隐藏的一切挑开,暴露在他眼前。
“那么,这个竟邀公主之眷的人究竟是谁?”
公主脸板了板,冷冷道:“是谁有什么关系?我难道就不可以喜欢一个人?”
卓王孙慢慢道:“可以。”
他的眼神似乎有了种奇异的变化,他看着公主的时候,公主禁不住感到一阵冰冷。这个暴君,现在坐在太师椅上,隔着七步的距离,冷冷地审视着她。
她的身体禁不住一震。
她,天皇贵胄,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竟忍不住簌簌发抖。他的眼神中像是藏了一把冰冷的刀,一寸寸剜割着她灵魂,痛到刻骨。
他注视着她,一抹讥诮的笑意从眸子深处缓缓散开:“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在城里面?”
他不再说话,目光望向东南方。
东南方,即是灵山。
公主像是突然受惊一般,跳了起来。她不顾自己仅仅穿了一件披肩,周身几乎完全还是赤裸的。因为,她终于明白,卓王孙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冷。
他已完全看透了他们的计划。这个该死的人,他的头脑为什么这么聪明,仅仅是从她昨晚的表现中,就将他们精心筹划的计划几乎完全猜透。
他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
公主跳下了床。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绝不允许!”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因她从卓王孙的目光中,看到了极为可怕的结局。
卓王孙缓缓笑了。
他看着她。
两人距离不过七寸,他目光寸寸扫过她的身体,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透;却又似乎完全不在看她,只是在遥望黑暗中的虚空。
遥望,一座用金银铁共同铸造的城池,两个影子紧紧相拥。
遥望,他曾经占据与拥有的爱情,被别人染指。
遥望,一朵水红之莲花,不再只仰望朝日的光芒,而是沾染了明月的辉光。
当时他有着足够的力量令这一切灰飞烟灭,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从来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因为他知道,天下万物,芸芸众生,本就是他的战利品。
而现在,他忽然并不那么洒脱。
他怀疑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喜欢斤斤计较。
他注视着这个正在颤抖、却鼓足勇气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他相信,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护在那轮明月前,瑟瑟发抖却绝不退缩的人。
另一个为了那温柔的月光,勇敢地忤逆烈日之威严的人。
他冷冷道:“好,我娶你。”
公主震惊地抬起头。卓王孙的话是那么突兀,如崩裂的巨石,轰然砸在她的心底,只余下一地泥泞的碎片。
公主周身一软,瘫坐在地上。连卓王孙从她的项链上扯下虎符,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命运的轮盘,发出一声苍老的吟哦。
杨逸之望着自己的手。
地藏站在他面前,依旧像是一团黑雾,却在袅袅散去。
火藏、水藏、风藏,早已不见了踪影。
鬼忍四人,终于败在他的风月剑气之下。他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方才找到最佳的机会,用一剑同时重创四人。
他心中微微有一丝疑惑,当他击中地藏时,他并没有击实的感觉。但地藏的痛吼声以及四人迅速撤退,让他没有更多的怀疑。
不管怎样,他总算是从四人的包围中挣脱了。虽然风月之剑已出,数个时辰之内,他将弱如孺子。但幸好他还有一匹马,他还可以骑着它,赶到白山。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倭军一定日夜兼程,向灵山城冲锋。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到。
否则,这场战争将一败涂地。
白山并不远。只花了一个时辰,一座巨大的营寨就出现在地平线上,营寨上漂荡着明朝的蟠龙大旗,灰色的帐篷连绵出去,足有数里地。
杨逸之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营寨,足足能容纳五万军队有余。有了这么多军队,他一定能够守住灵山城,并完成全歼倭军的计划。
所以,尽管他已经身心疲惫;尽管施展出风月剑气后,他的身材极度脆弱,但亿仍然打起精神,纵马向营寨奔去。
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杨兄,别来无恙。”
杨逸之的身体骤然僵硬,几乎连马缰都握不住,马匹不受约束地向前奔去,几乎撞上了立马站在营寨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伸手,将马缰握在手中,那匹马立即停住,虽然受惊,却连一声都不敢嘶。那人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威严,连马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