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来者不善 [2]
再说,就算来了,那种虚应故事的场面,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所以,他招手喊来先前那名伙计,问清刚才付的银子已尽够抵账,即便下楼来。
俞人杰走出状元楼,先随意兜了两条街,直至确定身后无人钉梢,这才找到一家估衣铺子买了几套新旧不等的衣服,然后又到一家旧货店中,买了一把半新旧的大算盘,分别包好夹在腋下,缓缓踱回鸿宾栈。
回到栈中,一脚刚刚跨入后院,即见昨天侍候他的那名栈伙,笑吟吟地迎了过来道:
“老爷子回来得正好!”
俞人杰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那栈伙递过一只牛皮纸袋道:“有人给您老送来一包东西。”
俞人杰没有伸手接,注目问道:“谁送来的?”
那栈伙笑答道:“一位高高瘦瘦的大爷。”
俞人杰又问道:“姓什么?叫什么?”
那栈伙愣了一下,期期道:“他……没有说……小的……也忘了问。”
俞人杰接着问道:“模样如何?”
那栈伙偏脸想了一下道:“高高瘦瘦的……咳……大约……大约四十来岁,黄黄的脸,眉毛很浓,宽鼻,尖嘴巴,对了,那双眼睛,骨溜溜的,显得很有神。”
俞人杰满院扫了一眼,又问道:“东西送来时,他怎么说?”
那栈伙微显不安道:“他说:喂,伙计,麻烦你一下,这里有包东西,请交给你们栈里一位客人,他住在你们后院第二进院子。”
俞人杰止不住一咦道:“第二进院子住的客人,不下十二三名之多,你怎知道这包东西,一定是送给我的呢?”
那栈伙忽然后目舒展地啊了一声,笑道:“对,对!小的也曾这样问他。他说:你们那位客人,是敝号的老主顾,偏是一时之间,记不起他老人家的大名,只知道他老人家住进贵栈时,身边除了行李外,还带着一把大算盘……”
俞人杰一颗心,不期然扑扑跳动起来。他早感到事情有点不妙,现在果然获得证实!
那栈伙似为自己的精明干练而显得很得意,笑着接下去道:“小的连忙告诉他,这样的客人,有是有一个,不过您老也许记错了,他老人家那把算盘,并不是自己带来的。他说:
这没有多大关系。于是小的跟着告诉他,这位客人就住东厢四号上房,请他放心,东西留下来,准能交到就是。那位大爷点点头,还赏了小的二吊钱,很满意地走了。”
俞人杰伸手将纸袋接下,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很能办事……”
回到房内,俞人杰伸手将纸袋封口撕开,里面装着的,一共两样东西,一颗有着裂缝的算盘珠子,以及一张小纸片!
纸片上这样写着:“原物璧还,朋友小心了!”
俞人杰将算珠和纸片重新纳入纸袋,塞入行囊中,接着开始陷入一片深思。
现在,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立即易容改装,潜迁他处。另一条是仍留在此处,等待那位恶君平找上门来!
这两条路,走哪一条,比较妥当呢?
答案是:哪一条都不妥当!他天生一付倔强个性,要他逃避一件事,哪怕是死亡,也不易办到,同时,他知道,面对恶君平这种人物,纵能逃避一时,终非长久之计,又何苦徒然示弱于人?
至于这等凶人找上门来,豁出性命,来场硬拼,无疑亦非明智之举。
这的人一身武功既与金笔四友不相上下,又岂是他今天这点微末成就所能应付得了的?
那么,怎办呢?
俞人杰在心底告诉自己,为今之计,似乎只有马上找着对面那位流星赶月,将事情源源本本说出来……
但想到此处,却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就算真的会死在那位恶君平手里,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最后,他所决定的是:摒绝一切思念,上床蒙头大睡!
任何行动,全仗精神;他知道在天黑以前,不可能会有事故发生,先要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了。
俞人杰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他出栈四处溜-了一阵,一方面活动活动筋骨,一方面察看客栈附近有无明显之异状。这一次他没有在外面吃东西,返栈之后,他吩咐栈伙替他送一壶酒,几样小菜到他房中,等到酒菜送来,他将窗户推开,然后便坐在窗前,背对着屋顶上那道天窗口,自斟自酌起来。
依他估计,他的窗户系正对着对面流星赶月住的三号房,他这样将窗户敞开,不论流星赶月在不在,来人都没有从窗口向他下手的可能,而他这间房间,除了一门一窗,惟一与外边相通的,就是身后屋顶那道天窗。
假如一切都在他的算中,那么,恶君平的飞镖或毒针,今夜也许就会从天窗中打下来!
他刚才已在天窗附近的瓦片上动了小手脚,那位恶君平,无论轻功有多好,当其来时,都难免要带出一丝响动,这样他便可以穿窗而出,公开喝破对方之行藏。假使这位恶君平真不肯与人正面为敌,固属求之不得,否则他亦可在放手一拼之前,好好的将这贼子奚落一个够!
远处更鼓传来,一下,二下……
对面三号房中,流星赶月仍未回来,其他各房住客,则均已灭灯就寝,皎洁的月光,照在院子里,像一片静止的湖水,由于时届夏初,偶尔还可听得一二声卿卿虫鸣。
太静了……
俞人杰举着酒杯,表面上看来从容悠闲之至,实则不啻一把引满了的弓,他真不知道像这样下去,他究竟还能承受多久。
要来就快一点吧。
那贼子怎么还不来?
“啪!”的一声轻响轻得只像折断一根细香枝。
随着这声轻响,俞人杰的心跳骤然加快起来。依照预定计划,他这时应该毫不犹豫地,全身离地,打窗户中穿出去!
可是,事到临头,他犹豫了!
他害怕么?
一点也不!
相反的,他这时周身血脉贲张,精充力沛,勇气空前旺盛,直恨不得将一身所学,发挥个淋漓尽致!
只是,他想,这样做是否值得?
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他是否将永远这样,什么事都不干,就为了应付这位恶君平而长日处在煎熬忧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