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个玉屏风 两个在一起 [6]
说至此处,目注司马霖,见这位“尊天会主”,正摩挲着那块大小如掌,晶莹若镜的碧绿美玉惘惘出神,甚至于目有泪光,不知在缅怀什么足令他骨蚀魂消的凄凉往事?
司马玉娇也是水晶心肝之人,闻言之下,低声问道:“钱大姊,你是否要我对万心玄亦略为应付?”
钱太真笑道:“这个不是别的应付,只是在明面礼貌上,不必使他过份难堪!譬如在进入议事厅后,你不妨特别敬他一杯酒儿,至于怎样饰词,对万心玄拘束刺激,使他有苦难言,则全是我的事儿!”
司马玉娇“哼”了一声道:“假如只是敬他一杯酒儿之事,我可以敬如大姊将令!”
钱太真失笑道:“别的事儿,以后再随机应变吧,譬如说,在万心玄练功期间,玉妹隔上三五日,便去看他一次,送点饮食,寒喧数语,这样,在礼貌上,你显得相当周到,但在实质上,却会使他心意浮动,气机难纯,功力驳杂,等于在‘尊天会’上争名定情的一战之中,暗帮柳延昭的不少忙了!”
司马玉娇听得一面佩服点头,一面目注钱太真道:“钱大姊,你……你认得柳延昭吧?”
钱太真冷不防她会有此一问,怔了片刻,方点头答道:“认得,当然认得,其人如玉,其勇如龙,我在议事厅上,见过他了,还以传者密语,指导他如何脱身的呢!”
司马玉娇叹道:“我还以为大姊是早就和他有什么交情?
不然怎会处处都在帮他设想,相当周到体贴……
钱太真失笑道:“玉妹莫说笑话,我帮柳延昭,完全是为了你,才爱屋及乌,你们郎才女貌,仙露明珠,可别把我这块茅坑臭石般的鬼老婆子,摆到精美无瑕的‘玉屏风’旁,那就未免太不相称,会令我容身无地的了……”
两人说笑之间,业已回到前山,议事大厅在望。
钱太真见司马霖仍在摩挲绿玉,悯惘出神,遂走将过去含笑叫道:“会主,快到议事厅了,少时是否由我安排一叨?”司马霖收摄了惘惘神思,异常珍惜地,揣起那块绿玉,向钱太真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当然,当然,钱夫人是地位清高,威权极重的‘军师爷’,我虽身为会主,有时也一样要敬遂号令的呢!”钱太真笑道:“好,会主与少会主慢行一步,我先入厅,宣布乌云尽散,你们义父女之间,仍像以前一样的亲切敬爱,相依为命!”话完,遂抢步当先,闪进大厅,向万心玄等,含笑朗声说道:“诸位,钱太真报告一桩喜讯,司马会主与司马少会主,已获得彼此谅解,‘尊天会’中,仍是一份喜气!”
万心玄等一怔,尚未回过味来,司马霖与司马玉娇的身影,已到了大厅门外。于是,别无选择,由钱太真带领,以一片掌击,欢迎司马霖司马玉娇义父女双双入厅。钱太真等掌声一停,目光电扫诸人,朗声说道:“关于少会主的婚事,因曾上柳延昭的恶当,面加许诺,不使反悔,遂由我策划,向柳延昭出了一道难题!”万心玄精神一振,把两道深沉而又险谲的目光,盯在钱太真的脸上。
钱太真继续笑道:“我对柳延昭说,司马会主慈祥开明,不会强道义女婚事,但少会主是女中之风,必须嫁人中之龙,遂于‘尊天会’之上,增加‘争名定情’盛举,要能战败与会的所有年轻豪雄,技压天下,才有资格作为司马会主的乘龙快婿……”“金杯追魂”东方白首先听得,干了一大杯酒儿,抚掌笑道:“好,钱夫人果然是个极高明的军师,这项难题,难得住柳延昭了!”
钱太真向万心玄递过一瞥彷佛充满关切善意的目光,含笑说道:“在我心目中,万心玄兄,才是当世第一,文武双绝的美男子,俏英雄!那柳延昭师门来历,不见经传,纵使资质聪明,略有成就,又怎能与万兄身兼‘大荒二老’的联合心传比拟?故而,钱太真先敬万兄一杯美酒,希望你在已有修为之外,再复略下苦功,用你师门绝艺‘玄阴煞手’‘混沌神功’和称绝当世的独门奇妙兵刃‘龙虎日月扣’于‘尊天大会’上,战败柳延昭,以不负司马会主义父女的期爱厚望!”
好厉害的“吝啬夫人”钱太真,她对钱财吝啬,对口角春风,却绝不吝啬,这番话儿,捧足了万心玄,但也把万心玄套得牢牢,请君入瓮,任凭万心玄再怎么阴险,也不好意思反对,表示出不愿,或不敢与柳延昭“争名定情”之事!
司马玉娇得了高明指点,也会凑趣,竟亲手斟了一杯酒儿,捧向万心玄,嫣然一笑,流波注目说道:“万兄,我也敬你一杯,希望你赘裹夺尊,不单战败柳延昭,也令天下所有的年轻豪雄,都成为你手下败将!”
厉害!这杯酒儿,敬得当时,几乎比钱太真的巧妙词锋,还要来得有力!
舒服!司马玉娇的嫣然倩笑,和似蕴深情的眉语眼波,使万心玄尚未饮下那杯敬酒,便遍体栩栩,有若醍醐灌顶!
于是,万心玄亳不推诿地,先饮完钱太真、司马玉娇的两杯敬酒,然后,双眉一轩,朗声道:“万心玄对自己不骄,对敌人不馁,但我却知柳延昭名非幸致,相当难斗……”
语音略顿,转而向司马霖抱拳一礼,目开精芒又道:“为了保持师门成誉,为了不负老人家贤父女的期望爱护,万心玄不敢稍息,我要收摄心神,下点苦功,司马老人家在‘九回谷’中,拨给我一处清静所在……”
司马霖正待答话,司马玉娇业已抢先含笑说道:“义父,你把‘小玲珑馆’,拨给万心玄兄静修便了,那儿,离我的‘揽翠阁’近,我也便于常常过去探望,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语音,语意,居然款款情深,真把浑身孽债,不知糟蹋过多少女孩子,自许风流的万心玄,听得意乱情迷,心神一荡!
钱太真藉着举杯饮酒,暗以第三人无法知闻的“蚁语传声,向司马玉娇耳边,俏然笑道:“玉妹冰雪聪明,一点便透,江湖诡谲,何厌权谋?你这几句话儿,恰到好处,万心玄灵智为情欲所迷,那里下得了苦功,你看他眉开眼笑,彷佛过瘾已极,今晚都未必睡得着觉!”
司马玉娇也觉得相当得意,玉颊微微一热,添了娇红,越发风神绝世!
其实,她和钱太真都错了!
万心玄是极深沉、极阴险之人,要他上当,谈何容易?
权谋,大家会用,有人更会权中弄权,谋外施谋,佯作痴呆,将计又计!钱太真相当得意之下,那里知道遇着了对手?她的真实身份,真实来意,会被人逐渐查明,一步一步,走向牢不可脱的失败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