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宴群雄金盆洗手 收义女归隐山林 [2]
陈少愚起身拽着黄胜的衣袖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咱们走吧!”说罢,两人也不向肖长庭打个招呼,就大步走出内堂。
“黄馆长!陈堂主!”青竹帮帮主沙龙追前几步,大声叫唤。肖长庭在青竹帮香堂设宴,他身为地主,理应出面调停。谁知,黄胜、陈少愚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群雄中还有一些人见状也纷纷离席,相继而去。沙龙站在堂门劝阻,却是怎么也劝不住。
“由他们去吧!”张天剑呼地拍案而起,昂然道:“肖大哥平日为人光明磊落,坦荡情怀,对兄弟、朋友义簿云天,无可非议,今日吐出此言,必有难言之隐。我等岂可强人所难?”
沙龙接着道:“肖大哥受父遗命,也是无可奈何,况且他三年孝期未满,回乡守孝,也是理中之事。只是希望肖大哥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朋友,日后有机会一定要重返武林。”
肖长庭嘴角嗡动,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他对朱祥摆摆手,轻声道:
“摆上香案。”
朱祥曾为武馆摘牌封馆之事与肖长庭争吵了整整一天。他知道老馆长肖谷华在怪石林被杀时并没有留下什么遗命,那不过是肖长庭为摘牌封馆而杜撰出来的一个借口。肖长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他拗不过肖长庭,原指望今日酒宴上群雄能阻住肖长庭的这一举动,可是……此刻,他听到肖长庭的吩咐,极不情愿地叫手下抬上香案。
香案首座上立着肖谷华的亡灵牌,一只小香炉摆在案中,香炉前并排摆着三只盛满清水的小钵。肖长庭毕恭毕敬地点上三炷香火,顿时,堂内香烟缭绕,紫气腾腾。
方耿秋面色严肃地注视着师父的一举一动。虽然师父刚才的话使他吃惊,但他仍毫无疑义地认为,师父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宋正卿怔怔地望着肖长庭,好好的武馆不开,回乡下干嘛?他百思不解。
群雄中多数人脸上愁云密布。他们仍然觉得肖长庭隐退武林据理不足,但对其中隐情怎么也猜不透。
堂上唯有肖芝知道肖长庭为什么要摘牌封馆,隐归乡里。她眼圈一湿,泪水簌簌。她在肖长庭的眼里看到了无穷的委曲和忍辱的痛苦。
肖长庭先洒酒奠祭了父亲的亡灵,然后在三只清水小钵中净了手。他接过朱祥递过的毛巾擦干手后,拱手对群雄道:“肖某金盆净过手了,从此退出武林,即日返回琅圹乡里。日后各位若路过寒舍,切莫忘了到小弟舍下小憩片刻,喝杯清茶。”
“一定,一定。”群雄回答着,一一起身告辞。
肖长庭率肖芝、方耿秋,宋正卿送群雄到堂门外,挥手告别。
肖长庭回到香堂,吩咐朱祥收拾行装,准备起程。此时,沙龙却引一个侍卫走进堂来。
侍卫身穿号衣,满头大汗,风尘仆仆,象是远道而来。
肖长庭心中惊诧:“这侍卫来作甚?”他暗运功力,以防不测,同时向方耿秋、肖芝丢了个眼色。方耿秋、肖芝疑心侍卫是为宋正卿而来,一齐侧身靠拢,挡住了宋正卿。
侍卫却朝肖长庭施上一礼,说道:“大内殿侍卫胡泽奉副统顿罗大人之命,特送书信予肖馆长。罗大人说,他现在十里铺,且有官命在身,不能亲自前来拜会肖馆长,请肖馆长恕罪。”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捧到肖长庭面前。肖长庭接过书信,胡泽又说:
“小的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恕我告辞了。”说罢,双手朝四周一拱,转身走出内堂。
待侍卫胡泽走后,肖长庭展开书信:
长庭兄惠鉴:
闻悉兄长火焚三佛堂,父仇得报,弟极为欢
欣。三佛堂实乃叛党天地会之匪穴,多年来叛贼啸聚山林,袭扰一方,危害甚大。今日兄仗义除贼,功劳显赫。弟自当呈报朝廷替兄请功,共沐圣上浩荡之皇恩。弟有官命在身,不能亲来相贺,万望海谅!
弟罗汉冲百拜顿首
大清道光二十四年X月X日
肖长庭怒目圆瞪,“刷!刷!”将书信撕得粉碎,手臂一挥,嗤!嗤!嗤!碎纸片挟着劲风击在墙壁、石柱上铮铮有声!
肖长庭这一手“摘叶伤人”的绝技,使沙龙和他的三个徒弟看得目瞪口呆。
十里铺。
桃林庄主姚平是方圆百里殷富之首,其父姚云仲在朝中军机处任职,与英武殿总管交情甚笃,罗汉冲率一行御前侍卫便在此歇脚。
花厅里画栋雕梁,富丽堂皇,海棠、牡丹、米兰、茉莉、文竹,幽香四溢。罗汉冲伫立花厅,面色忧郁,心事重重,眼前纵有这许多奇花异卉,却毫无心思欣赏.他此次奉命进山,是为了缉拿天地会副舵主雷震寰的儿子,实际上缉拿雷逆之子还非是最终目的,据说雷震寰在苗山峒养伤之时绘了一张秘图,在被官兵捕杀之前,将秘图交给了儿子,又托孤给天地会的吴妈妈,如今吴妈妈已死,只是雷震寰的儿子还没抓到,总管大人和军机连续两道密谕,命他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把这张秘图弄到手。有了这张秘图,剿灭两湖两广的天地会余孽便易如反掌了。为此他派出大内殿胡玉华等十八侍卫先行进山探听消息,不料胡玉华自作聪明,擅自行动,在清风口中了天地会的埋伏,全军覆灭。他又气又恼,急调官军进山,又亲自率御前侍卫火速赶来。
罗汉冲原想只要捉到了周国忠就定能问出雷震寰儿子的下落,谁知肖长庭为报父仇,率九馆十三帮的人闯入倚天阁,火烧三佛堂。刚才又接到官军陈都司送来的密报,他们在三佛堂的废墟中没有发现任何尸骨,却发现了一条通往后山坟穴的暗道。看来周国忠逃走了,肖长庭是明烧佛堂,暗通关节,勾结周国忠,借火烧堂,掩人耳目。
花厅外,一轮皓月,遍地银光。蓦地,一朵乌云掩住明月,顿时月暗星沉,天空一片魁黑。
雷震寰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怎生模样?全然不知,只听说他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黑脸小子。
茫茫山林找一个不知名的小娃,如同眼前茫茫夜空搜一颗不知名的星星,何处寻觅?罗汉冲心中好不烦躁,拔剑来到厅外。
他右手挽剑,左手捻个剑诀,目视星空,立了个“童子抱月”的门户,接着一声轻喝,手腕一抖,长剑出手勾起数团剑花。他就地一转身,脚踏中宫,剑走偏锋,银光四射剑花错落。罗汉冲得叔父罗兰云真传,一手“八卦剑法”练得入神出化。他时而凌空突刺,时而贴地出击,剑气森森,冷光耀目,剑风指处,花瓣纷落,枝叶飒飒作响。
“大人好剑法!”一声喝采。罗汉冲一个“观音拜莲”,收住剑势,头也不回.问道:
“乌宿镇情况怎样?”
来人正是罗汉冲派往乌宿镇给肖长庭送信的胡泽大内侍卫。胡泽来向罗汉冲禀告,见罗汉冲正在舞剑,不敢惊动,’便悄悄在花厅外站立观看,看到精妙之处,不觉失声喝采。听得罗汉冲问话,他赶紧上前几步,垂手而立,禀道:“肖长庭收的徒儿宋正卿确是三元庄宋翰林公的侄儿,那个小叫花女,确是个女子,据查实是六年前苗山人贩胡彪从长沙拐来的……”
罗汉帅沉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胡泽接着说:“在酒宴上,肖长庭金盆洗手,宣布退出武林……”
“哦!”罗汉冲倏地转过身来,“为什么?”
“肖长庭言受其父临终遣命……”
罗汉冲幽幽的眼里闪出一股异样的光亮,肖谷华是他在怪石林中亲手所杀,立时气绝,哪有什么遗言?他挥手打断胡泽的话:“肖长庭现在何处?”
“肖长庭已将‘三湘武馆’事宜全数交给朱祥,自己带着改名为肖芝的小叫花女和两个徒弟,今天下午已返往琅圹乡里。”
罗汉冲思忖片刻道:“你立即与马、王二侍卫赶赴琅圹,派人把肖家庄严密监视起来。
我先进山缉拿周国忠,随后即来琅圹。”
“喳!““注意,不要被肖长庭察觉风声。”
“小人明白”胡泽领命,匆匆离去。
罗汉冲皱着眉头,仰面凝望着夜空,眼睛象猫眼一样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