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幢珍贵无匹的木结构建筑物 [1]
这个故事的开头,并不惊险刺激,但对宋自然来说,却极惊心动魄,宋自然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认识了黄芳子。
宋自然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建筑师,所谓“专业人士”。而黄芳子则是一家中学的音乐教员。
两个人的身分很普通,他们相识的地方,是一座有三四十万居民的小城市,市民的生活也很平淡。缺少具刺激性的事情,当然是由于当地人不识货,不知道城中有一样稀世奇珍。
如果真要找点古怪之处,那就只有说,黄芳子和她现在母亲的关系,有点不寻常,也可以夸张地说成很是错综复杂。
请注意“现在母亲的关系”这样的用语,母亲有什么现在过去未来之分?
而那样的说法,却又的确可以成立——是不是有点古怪了?
黄芳子的父亲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一直到他死,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分,在这个充满神秘的国度中,也十分少见,说来话长,但是不打算拿来作为这个故事的开始,还是放在后面说吧。
这个故事,还是以宋自然认识黄芳子开始。
宋自然并不在这个城市居住。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这个城市正处于大规模发展的开始,有好几个宏大的建筑工程,他参加了其中的一个;第二个原因是,这个城市是一个古城,有许多古老的建筑物。而且这个城市的居民,并不限于一国和一族,所以具有各种不同民族风格的建筑物,从宏伟的到小巧的都有,可以说是建筑物的博览会。
研究古建筑,尤其是木结构的建筑物,是宋自然最大的专业嗜好。超过三百年,而保存完好的木结构建筑物,在世上并不多。最多的自然是日本,但全被列入一级保护文物,不会允许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详细研究,而那个城市中,却有好几幢颇为知名的木结构建筑物。
那个聘请宋自然的建筑公司,本来提出的条件已极好,但还是给宋自然拒绝了,公司方面派人了解过宋自然的好恶之后,作了安排,又提出了新的条件——要聘用一个人才,是很要化些心机的。
新的条件是,宋自然在那个城市工作期间,可以居住在一幢古代的木结构建筑物之中,而且可以在不破坏建筑物的情形下,作仔细的研究。
最后这一点,可能是建筑物主人提出来的——多余之至,在宋自然的心目之中,整幢建筑物的每一处都是无价之宝,爱惜还来不及,怎会去破坏?
而且,现代科技进步,有许多仪器,可以测视钢铁的内部,要测视木料的内部,和木料与木料之间衔接的方法,绝不需要笨到把它们拆开来的。
公司方面甚至还带来了一叠图片,从各个角度,里里外外拍摄那木建筑物,供宋自然“参考”。
公司的这一招,立即奏效,宋自然一看照片,就眼珠突出,立刻在聘请合同上签了字,而且立即启程。
他在启程之前,带了那叠相片来看我。
宋自然和我,曾共同经历过一段怪异的经历——他是温宝裕的舅父,也就是过胖的温妈妈的弟弟。
那天我恰好在家,他把事情向我略说了一说,我就笑:“恭喜你了,在未来的两年内,你一定可以极度满足你的兴趣。”
他兴奋得满面通红:“是啊,你看看这屋子,多么特别,多么突出!”
他把照片递给了我。我对古建筑物没有兴趣,也不是内行,更不知道木结构的建筑物有什么特点,为了不扫他的兴,我把照片接了过来。
照片放得相当大,第一张就是整幢建筑物的鸟瞰,看来是用直升机在空中拍摄的,我就笑:“看来,那公司为了要请你,真不惜工本。”
宋自然神情怡然:“主要的,还是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十字架式,两条大梁的结构,这种结构形式,十分罕见,从建筑物的内部看来,就像是没有梁一样,据我所知,魏晋时代的建筑家,喜欢采用这个结构,一些小规模寺院中的无梁殿,就是这样建成的。”
我随口应了一句:“不会有那么古老吧?”
宋自然道:“那得看研究的结果——现在的资料是‘来历不明’,我看这其中可以探索的奥秘,一定有许多许多,太多了。”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甚至不由自主搓著双手,以表示心中的兴奋。
我略留了几分神,再看那建筑物的正面,它的样子很奇特,说不上是什么形式,不中不西,也不全是日本化,可是又似乎什么都有一点。它的四周全是空地,应该是花园,可是看来只是空地,并无花木亭池等装饰,看来很不调和,大是异相。
宋自然看出了我的感觉,他道:“花园本来是有布置的,不知道为什么全取消了,可能是居住者不喜欢花木的缘故。”
我感到很是突兀:“什么?屋子还有人住?”
宋自然笑:“屋子造来就是给人住的,只要还可以住人,自然有人住。”
我想了一想,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听得屋子有人住,会有突兀之感。我道:“屋子有几百年历史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大不相同,住在古老的屋子中┅┅总不方便吧!“
宋自然吸了一口气:“不方便处可以改进、加添,虽然这样做会破坏建筑物,但是总不能叫现代人过几百年前的生活。”
在这样说的时候,我也同意,后来才知道事实绝非如他的“想当然”那样。
有几张照片,全是屋子内部的情形,房间里陈设很简单明洁。
我当时也没有在意,只是道:“你要去住?小心,古老的屋子中,是有屋妖的。”
宋自然毫不在乎:“最普通的屋妖是狐仙,或许,本来还有花妖,但现在一朵花也没有,花妖自然也没有了。”
看完了照片,我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宋自然和我又闲谈了一会才告辞,临走,他道:“把我的行踪告诉小宝——好久没见他了。”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第二天,他就动身到那城市去了。
那城市正要建造一个新机场,旧机场设备简陋,航机卸下行李之后,并没有处理装置,只是堆在空地上。宋自然找到了自己的行李时,一辆吉普车在他附近停下,车上有人叫他的名字,那是公司派来接他的职员。
那职员道:“宋先生,真对不起,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正在举行,希望你立刻参加,会议完了,你再到住所去。你不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