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昆仑一脚 [3]
尹天骐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青衫少年,不觉笑了笑道:“出门人能忍就忍,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
这话倒也切合他目前的身份,一个穷秀才,那敢和粗人计较!
他这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略带妩媚!
尹天骐怔的一怔,只觉这青衫少年,似乎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就拱拱手道:“兄台好说,兄弟还没请教贵姓。”
青衫少年还礼道:“小弟姓何,草字云骧,兄台如何称呼?”
尹天骐道:“在下张……文龙。”
他捏造名字,口中自然迟缓了一下。
何云骧笑了笑道:“张兄如不嫌弃,还是移到小弟一桌上来,萍水相逢,正好借酒论交。”
尹天骐因人家说了出来,盛情难却,这就含笑道:“何兄错爱,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何云骧大喜道:“张兄请坐。”
─面大声叫道:“快把张兄杯筷移过来,再去添些酒菜,我要和张兄痛饮几杯。”
堂倌连声应是,把尹天骐的酒菜杯筷,一齐搬到靠窗桌上,又去烫了一壶酒来。
何云骧替尹天骐斟满了酒,然后举杯道:“来,小弟敬张兄一杯。”
两人对干了一杯,何云骧问道:“张兄是到那里去的?”
尹天骐道:“在下是去重庆探亲。”
何云骧喜道:“这样就好,小弟是到黔江去的,咱们有一段顺路,正好结伴而行。”
尹天骐道:“何兄去黔江,不知有何贵干?”
何云骧道:“小弟姨父就住在黔江,啊,是了,张兄路过黔江,正好和小弟盘桓几天再走。”
两人边谈边吃,倒也谈的极是投机。
饭后,何云骧抢着会过酒账,他出尹阔绰,随手赏了堂倌一锭银,两名堂倌,连声称谢。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跨出大门,早有店中小厮,牵着马匹祠候,何云骧又取了一锭银子,赏给牵马的小厮。
尹天骐心中暗道:“看来这位何兄,是个富贵人家的子第。”
心中想着,就翻身跨上马背。
何云骧当真是个文弱书生,那小厮给他拢住了马头,他手攀鞍,化了很大的力气,才算坐上马背,回头朝尹天骐笑道:“小弟平时很少骑马,别叫张兄见笑。”
这一带是川、鄂、湘三省交界的地方,地势偏僻,县与县之间,只有窄窄的黄泥路,有时两边高山峻岭,仅容一骑。
两人出了施南府,就是崎岖山路,何云骧让尹天骐走在前面,两匹马一前一后,向西行去。
尹天骐因有何云骧同行,也不愿路人看出他是个会武的人,自然不好纵马疾驰,奔的太快。
何云骧更是骑术不精,时常落后,赶到宣恩,进得城来,已是上灯时候。
何云骧一带马缰,赶上一步,笑着问道:“张兄可曾到过宣恩么?”
尹天骐道:“在下还是第一次来。”
何云骧笑道:“那还是由小弟带路,宣恩城里,只有一家三和栈,还算乾净,咱们就到三和客栈歇脚好了。”
他自告奋勇,一夹马腹,领先在前面。
一回工夫,到了客栈门口,何云骧回头道:“张兄到了。”
手中一勒缰绳,马还没有停妥,他就翻身跨了下来,一脚落地,另一双靴子却套在蹬里,来不及取出。
但听他口中惊啊一声,一跤摔到地上,连声叫着“啊哟”。
尹天骐吃了一惊,慌忙一跃下马,急急问道;“何兄可曾摔伤了么?”
说着,正待伸手去扶。
何云骧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皱皱眉道:“还好,小弟大概扭了筋。”
这时三和客栈的店伙,也急急赶了出来,替两人牵过马匹,另一名店伙迎着说道:“小的扶相公进去。”
何云骧道:“不用了,你在前面领路,要两间清静的上房。”
尹天骐道:“何兄,还是在下扶你吧。”
何云骧弯着腰道:“不敢有劳张兄,小弟只要搭一把就好了。”
一面伸过手去,搭在尹天骐肩头,一拐一拐的往里走去。
店伙领着两人,直到上房,打开房门,进去点上了灯陪笑道:“两位相公,请到里面坐。”
何云骧扶在尹天骐肩头,跨进房门,走到靠窗椅子边上,道:“真该谢谢张兄了。”
右手一缩,缓缓朝椅上坐下,就在他坐下之时,手肘无意间在尹天骐腰边上碰了一下,那里正是尹天骐插着判官笔的地方。
尹天骐道:“何兄不用客气,快看看扭伤了什么地方?”
何云骧伸手揉着足踝,一面气怒的道:“这里的店伙,真也没了眼睛,明明看到我们来了,也不赶快出来,替我拢住马头,真是岂有此理。”
尹天骐听的暗暗好笑,你不怪自己太以性急,却怪起店伙来了。
店伙送来脸水,一面伺候道:“相公好些了么?”
何云骧重重哼了一声道:“都是你们,瞧到我们到了门口,还不赶快出来,替我拢住马头。”
店伙连连陪笑道:“是,是,小的就是慢了一步,倒叫相公摔了跤。”
何云骧道:“我们要的两间房,还有一间在哪里?”
店伙忙道:“是,是,还有一间,就在隔壁。”
何云骧抬脸道:“张兄,你也该去洗把脸,不用照顾小弟。”
尹天骐回房洗了把脸,店伙进来问道:“客官,可要小的吩咐厨下准备晚餐?”
尹天骐道:“何兄摔伤了脚,不便行动,自然在店里吃了。”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出去。
尹天骐回到何云骧房中,只见他攒着眉头,不住的揉足,不觉说道:“何兄扭伤足躁,还是要店伙提一桶热水来,活活血脉。”
何云骧摇摇头,道:“不用了,小弟休息一晚,也许会好的,只是明天怕不能骑马赶路了。”
尹天骐笑道:“何兄赶去黔江,最多不过一天路程,在这里多住上一天,等养好足伤再走,那也不迟。”
何云骧攒攒眉道:“路是不远,只是小弟身有急事,明天非赶到不可,唉,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