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雷叱霆奔 烈焰千寻腾海起 云笼雾裹 金光百丈自天来 [4]
火行者等宫众见敌人身外水云已破,俱都大喜,益发施展全力下击。众人正在鼓勇上升,还未升到原处,第三迅雷又复打下,这次竟比前两次还要猛烈。那遁光外的千寻烈火也加强了狂焰,由红色转成白色,发出震天价怒啸,与万千霹雳之声相应,焰光如潮,猛冲上来。
众人见雷火之势一次胜似一次,眼看数十团银光夹着银星晃眼临头,如照此无数大小迅雷更番连击,每次加重加强,如何能敌?方觉要糟,就在这危机密布,一发千钩,满天雷火就快打到之际,猛瞥见一片金光由逃路那一面疾逾电掣,横海飞来,映得眼前奇亮,满空红白光焰齐耀金霞,正挡在众人遁光之上。当空大小神雷也恰在此时打到。
双方势子都急,真个不差一瞬,好像众人便要被打中。不料那神雷打在金光之上,立即爆发,万雷怒鸣,声势自然较前更猛。那金光竟连动也未动,晃眼展布越广,金光之下,一片祥光,拥护着一个貌相英俊童子,赤足短衣,臂插一柄玉钩,腰系宝囊,光华闪闪外映,通体细白健壮,美如冠玉。一手指定头上金光,一手持着一件法宝,正在向空施为。
众人见状,料知来了救星,不由精神大振。忙即定眼看时,石玉珠认出那短衣赤足小童,正是日前曾往香兰诸求宝、峨眉派掌教妙一真人齐漱溟历劫多生的爱子、武夷山神僧寒月的爱徒小神憎李洪。心想:“三阳神雷何等厉害,他竟能举重若轻,一到便即止住。小小年纪,想不到有如此高深法力。”忙和众人说了。休说那裘元夫妇,连陈、石、展、王、冷、桑六人,也都自愧弗如。
众人念头刚转,李洪扬手处,突发出一股黑风,先只有尺许粗细,激如涌泉,渐上渐大,直上数十丈。金光突然开裂出一个亩许大洞,那黑气便直冲上去,一会中断,上半全由洞中穿出,金光重又合拢。这时上面三阳神雷仍是密如贯珠,震天撼地,打个不休。下面还有千寻烈火和一些残余的雷火灵焰,俱吃金光上下隔断。李洪重又将手中金钵往外一扬,黑气二次由内飞出,由小而大,笔也似直飞入烈火之中,约有一二丈长短。
停住以后,便如神龙吸水,巨吻鲸吞,四外烈火如万壑奔流,齐往黑气中卷进。眼看海面上浮空干寻烈火由盛而衰,由密而薄,约有盏茶光景,全被吸尽。那一股黑气吞完烈火,突往金钵中投去,一晃不见。
李洪随向众人含笑飞来,高声说道:“没有事了,老藏在里面作什么?还不快些出来。”众人忙收遁光上前,互相通名叙见。众人谢了相助之德,井问怎得来此,是否有人请托。
李洪笑道:“说来话长。大家说我年轻,也不想他们初学道时年纪是大是小。谁来请我?我自奉家师之命许我下山行道,前往峨眉省亲回来,正觉闲得难受,无心中听人说起诸位道友的事。忽然想起四年前我乘家师出门访友,闻说金蝉、石生两兄在括苍山诛一怪物,偷偷赶往凑热闹。到后一看,怪物已然伏诛。金、石二兄同了甄、易四兄也早回去。我见山景甚好,玩了半日。刚要起身回去,遇见两个装束奇特的少年,欺我年轻,言语失和,动起手来,被我行法困住,说了他们几句。内中一人忽说大话,说他是离朱宫中侍者,奉命出来采药,忘带法宝,所以为我所败。如有胆子,日后敢往磨球岛一行,便叫我知道厉害。我气不过,答说现时师父不准我远去海外,你们如不服气,不妨约了你的师父、同门,去至武夷山绝顶寻我也是一样;再不四五年后,我如奉命下山,必去磨球岛寻你们见个高下。说完,将他放掉。可恨这厮真不要脸,假装和我说话,冷不防放出火箭暗算。我贴身穿有家母所赐仙衣,虽没受伤,我在括苍山中捉到、想带回武夷驯养的一只双头怪兽,却被火烧死。我气急想追,已被他就势同驾火遁逃走。这一斗法耽搁,我回山时恰巧师父比我先到了一步,怪我不该私自离山,几乎受责。我本想告知师父的,因此一来,也没敢说。心想这厮行时那等恼怒,日后定往武夷寻我。一直等了四五年,也未见来。
“我后去峨眉,遇见金蝉哥哥,说那双头怪兽名叫连乔,乃是神物,养大了来,能够喷云吐雾,千年难得一遇。无故被这厮烧死,真个可惜已极。气得我当时便想寻去。
金、石二兄又对我说,那厮师父和家父相识。他岛上三阳真火虽然厉害,但也有法宝可以抵御,并将那几件法宝的名称妙用,和主人是谁,都对我说了。我一想真火厉害,他们人多,他师父和家父各位师父相识,我一人前往尚可装作不知,其势不能约请帮手。
只好记在心里。这次听人一说,把前念勾起。难得少阳神君又不在家,正好前往。看在他师父份上,也不杀伤他们,只助你们取那潭中灵药,就便践约,使他们见识见识。
“我主意打定,因那法宝有一件在宁一子师伯那里,他平时很喜欢我,以为可以借到。等到香兰渚一说,两位世姊作梗,没有借成。我一赌气,又去寻找别人。谁知不是人不在家,便是视而不见,只借到一件防御雷火之宝,破那真火仍是不行。我到处飞驰,连跑了好些天,算计没有多日你们便来。方想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凭师父所传法宝,自身法力,和这柄断玉钩来此硬碰,就算真火破不掉,好歹也可大闹一场。不料又将路走错,误经西极山玄姥岭,遇见不少西极教下的徒党,将我阻住。因我误越玄姥岭圣地,他们本来立意为难,当地设有禁制,已将发动。我见说理不行,不由有气,想要动手。
在这双方就要动手之际,忽听峰腰之上远远传来异声,跟着一片墨云自空飞坠,落下一个老人,自称是他教中第二长老,一声怪叫,那些教徒便即停手。
“那老人穿着一件前短后长的自衣,非僧非道,十分怪样。须发纠结,恰似披了一头长短不等的白麻绳,当顶一大圈却是秃的。身高面红,阔鼻扁平。两条浓眉之下眯缝着一双满布皱纹的眼睛,蓝光炯炯。见面便说还有一个长老在崖洞里,想要见我,因正修炼,不能行动。我如允往相见,于我此行大有助力,并还帮了他们的大忙。我见他虽似旁门中人,颇有道气,说话也颇和婉,尤其是开口便知我的来历,觉着有点意思。反正不争这一会工夫,我也不怕他们闹什鬼,答应随他去见。他便向众教徒说了几句,说的是他们的土话,我一句也未听懂。但见那些教徒先被老人喝住,不令动手,好些还在忿忿,多是敢怒而不敢言之状,及听老人一说,齐声欢啸,朝我拜倒。有两个竟走近前来,伏在脚前,亲我的脚,眼中流出泪来,好似感激涕零,喜出望外神气。跟着,把路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