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禅机 - [芦雅萍]

第三十三章 潜龙驭风 [5]

  见众人如此坚决,诸位如此诚心拥戴,杨坚终于点头道:“好!诸位既然如此寄厚望重任于我,为了天下苍生,社稷百姓,坚愿为之!以后还要请各位风雨同舟,协力相助才是!”

  众人见杨坚不负众望,终肯受命于危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各自匆匆就位,准备诏布天下并先帝葬仪诸事。

  天亮之后,刘昉、郑译、柳裘、韦誉、皇甫绩等人已经以五色彩纸拟成遗诏并各自署名录记。

  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入宫之后,众人将诏书展开,令他在诏书上署名。颜之仪读了诏书,疑惑并非先帝遗旨,扔下遗诏,冷笑了一声。当众人催他署名时,颜之仪冷笑道:“哼!矫诏!”

  刘昉反问:“你凭什么污蔑是矫诏?”

  颜之仪道:“这还用明说?朝国社稷,万机之重,赵王越王属长,应为幼主辅佐。为何两位辅佐一为外戚后父,二为年仅十五六岁的汉王?这不令人生疑吗?”

  柳裘道:“颜大夫,先帝生前已诏使诸王远离京、各领藩国。就是因为先帝自己对诸王就已心存疑虑。莫非临终,反倒改变了主意,再把诸王召归京朝辅佐幼主不成?汉王原为先帝一母胞弟,太皇太后之子,先帝放心,太皇太后放心,你凭什么疑虑?”

  韦誉道:“随公虽为外戚,数十年忠心守诚,向为朝廷功勋。且先帝未崩之前,诏敕暂停南下伐陈诸军事,入宫侍疾。其时,先帝已有托孤之意。诏敕入宫侍疾之事,你和郑大夫,还有皇甫大夫共同为之。先帝信而用之,你凭什么不信?”

  颜之仪道:“诏敕入宫侍疾,就能证明先帝要遗诏托孤吗?先帝还诏敕郑大夫一并入宫侍疾呢!怎么就没托辅他掌领朝政呢?”

  郑译愤然作色:“颜公这是何意?随公乃太后之父,幼主外祖,一门两代忠勇勋臣。岂是你我之辈可比的?莫非皇太后,加上我等五六人,俱都不能奉传陛下遗诏,而你一人竟比皇太后,还有我们众人加起来,都更忠烈更公正无私么?”

  颜之仪道:“当年太子东宫一党,其实俱是太子妃,也就是皇太后之父一党!满朝文武谁不清知?先帝升遐,嗣子尚幼,辅托之重,即令托孤随公,而宗室诸王中,赵王越王居长,无论以亲还是以德,合当二者担此重任,不应以十五岁的少年汉王为之。由此可鉴,不是尔等伙同矫诏又是什么?尔等倍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为何反而假托遗诏,欲授朝国大权于外人?”

  皇甫绩冷笑道:“你是何人?谄毁我等多年同僚的清誉倒也罢了,竟敢上诋先帝太后,下诋太后之父随公?辅托之重当选何人先帝自有英明决断!随公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如此厚德之公,先帝信任之,我等拥赞之!单单你一人如此违逆,你又是何居心?莫非你嫌天不乱,欲社稷颠覆,朝国动荡不成?”

  韦誉道:“大难之际,先帝尸骨未寒,幼主年弱,局势险恶,此时此刻,你竟然提及什么东宫太子一党来!你又是什么党?难道你不是当年的太子,后来的先帝亲腹一党?莫非你当年是打入太子东宫的王轨齐王一党?原来,这就是你的忠义!你如此不识时务,于家于国于己,到底有何益处?你不与大伙同心协力也罢,为何反倒疯狗一般乱咬一通起来,一毁先帝,二毁太后,三毁随公,四毁同僚,该当何罪?”

  皇甫绩俨然正气,郑译的冷嘲热讽,韦誉和柳裘的言之凿凿,面对这群素以学富五车而著称中外的群儒,伶牙利齿的文士,颜之仪一人一嘴如何争得过来?更何况自知情绪激动,竟然失口亵渎了先帝和当今太后,原也犯了大忌,于是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见他如此不识时务,也不再与他废话,干脆捉笔代他署名作罢!

  当即,随国公杨坚开始着手署理朝国万机。

  只因备办宣帝葬仪诸事需要朝廷符玺,而符玺偏偏又在常参官颜之仪的署中保管。当杨坚令他交出符玺时,颜之仪反问杨坚:“此乃天子之物,天子生前交与之仪保管,丞相凭什么索要?”

  杨坚闻听大怒!当即便命左右侍卫拿下。原本想要卫士推下去一斩了之,转尔念其素有名望,便只命人搜出符玺,然后除去颜之仪宫中之职,着令即刻离京,出任西疆郡守。

  惊悉宣帝崩天并得知夫君杨坚已开始在宫中总揽朝国的真相后,伽罗呆呆地坐在那里,竟是半晌无语。

  虽说一直以来她都在做着一个辉煌至尊的梦。然而,当她发觉那个动人的梦境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最高权力的宝座离夫君只有一步之遥那时,伽罗却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寒冷!

  此时的她,不仅没有为突如其来的“至尊”感到荣耀,相反,竟生一种深深的忧惧来……

  今后,只怕越发的福祸难测!

  可是,箭已在弦上,不发不行了。再想退却,已无可能。

  唯一能做的,只有勉力为之了。然后,渐渐把朝国重任分摊与诸位威高望重且一向与夫君睦好且公正宽厚之辈共同属领……

  她虽无法预知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灾难,然而,她分明已经预感到了:朝廷中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能做的,就是尽力辅佐夫君交结联络文武百官,化解危机……

  总揽朝国大丞相杨坚此时决计匡扶幼主,与民更始,尔后一统南北,使四海清平……

  他请静帝宇文阐迁居天台宫为先帝守孝,改正阳宫为大丞相府,任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丞相府军司马。又命心腹将领、司武上士郑贲统领丞相府戍卫,整顿兵马仪仗,正式驻戍丞相府。

  面对朝廷社稷万机之繁,杨坚思揽天下英才,共辅朝国。因久闻御正下大夫李德林一向有“麒麟凤凰”之称,博古通今,文采过人,人道,经国大体,是贾生、晁错之俦;雕虫小技,相如、子云之辈。然而,虽身怀奇才,却因曾为北齐旧吏,故而至今也不过官拜御正下大夫之职。

  杨坚命侄子邗国公杨雄代自己前往李德林府第拜访,传述求贤之意。

  德林家境清贫,平素不过布衣葛履而已。接待宾客亲朋,从来只在简陋的小客厅。只有招待格外敬重的贵宾时,才肯请在自己的书房。

  因李德林对杨坚一向怀有敬慕之心,清知杨雄此来必是受杨坚之托,故而,欣然将杨雄请到自己的书房相见。又命家人烹上自己平时不舍得品尝,只肯招待贵客的毛尖,又着人采了几串自家庭院新熟的蒲桃,大枣。两人品了一番茶果,杨雄便说明来意,并转达了叔父杨坚的求贤之意:“先帝临终诏命叔父辅佐幼主,总揽朝廷。而经国任重,非有天下贤才共同辅佐无以克成大业。叔父今欲与李大夫共辅国事,请李大夫万勿推辞。”

  德林虽无缘与杨坚近交,却早就听说杨坚的声德为人,敬重杨坚的忠义贤能,当即便请杨雄转禀丞相:“邗公,德林虽一介庸才,却也敢称忠诚仁义之士。今蒙丞相如此看重,德林甘愿以死而奉。”

  杨雄回相府禀报之后,杨坚大喜,当即亲驾车辂上门迎接。

  杨坚把德林迎入相府后,两人就朝国大计抵膝长谈好几个时辰。

  杨坚向德林诚恳讨教治国方策:“李公,先帝升遐,积案如山,一时似无头绪。坚以皇后之父,骤然受命于危乱,朝廷军国轻重缓急之处,还请李公赐教!”

  李德林道:“随公,德林以为,大周刑律赋税苛刻,朝廷糜费严重。当务之紧急需革命。还有,随公即为大丞相,诸臣之前,当假黄钺以都督内外军国诸事,不如此恐无以震服众心。”

  杨坚称赞:“李公所言有理!”当即晋李德林为丞相府属,并加仪同大将军之职。

  得一文经,又思武纬——因高颎父子当年均为岳父独孤信的属僚,颇受信重。故而被独孤信赐姓“独孤”。少小之交,清知高颎不独为人精明强干,且颇有文武奇谋。于是,再派杨雄前往邀请高颎到丞相府一叙。

  高颎来到大丞相府,得知杨坚欲求自己共辅国事,欣然从命:“颎与随公自幼交好,始终敬慕随公为人。今情愿效命于随公麾下,纵令大事不成,亦不惧灭族之祸!”

  杨坚大喜望外,即刻晋迁高颎为相府司录。

  诸事初定,杨坚召集朝廷百官于大丞相府,商议先帝葬仪诸事。

  此时,朝中百官见大势所趋,也只得顺水推舟,每天早朝,分班列布上朝议政。

  及至为先帝发丧之际,杨坚毅然从李德林之计,受诏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帝王仪仗出行。其威风烈烈,光耀四野,文武百官肃然敬畏。

  杨坚越发雄心万丈了,他开始擘划筹措,准备积蓄国库钱粮,操练三军,待诸事平顺后,亲率大军,攻克江南,平定突厥。实现北魏到北周以来,多少帝王梦想却未曾实现的一统大业!

  郑译、刘昉等人一心拥赞德高望重的杨坚总理社稷万机,虽深信杨坚的能力和德望足以服众,却没有料到,杨坚不独为他们这些旧日亲好们所信服和拥赞,就连朝中群臣百僚,也各个谨恭从命,情愿归属。

  对于先帝的遗诏,除了颜之仪一人,满朝文武中竟再没有一个公开表示疑问,提出异议的。

  自从杨坚辅政以来,朝堂之上,无论是征询决断,圣旨诏敕,还是发号施令,晋迁调任,文武百官乃至三公要臣如长孙览、于翼、韦孝宽、梁士彦、窦毅、豆卢绩、王谊等,个个俱都听命服从。

  郑译思量,这里面,固然有杨坚夫妇多年以来友睦礼让,广结善缘的铺垫,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宣帝执政的暴戾无常,多疑善变,恣意责罚鞭笞和羞辱百官群僚。使陪驾左右的朝廷诸臣每日如履薄冰,度日如年,憎恶到了极点,也惧怕到了极点。因之人心思变,渴望朝国能有一位行事稳健历练,礼贤朝臣且德高望重者执掌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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