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庄转眼血衣红 [3]
他拉拉房门,只觉是由外面反扣了的,旋身四顾,除房门之外,尚有两扇巨大的圆窗俱是上好的檀木花格,裱糊着细致的绵绢。
他不由心中暗笑,这些木棂门窗,岂能阻挡得住自己,反扣房门又有何用?
他双眉微锁,在房中蹀踱慢步。
首先,他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怎样来到此地?
最合理的推想,是那儒衫少年因见自己毒发,把自己救来此处,而这里自然是他的家。
但他为何会使自己睡在女子的卧房之内?
忽然——
正当他茫然忖思之际,只听一串隐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那脚步声轻微细碎,一听就知是两名女子同行之声,判断方向,则是正朝此处而来。
薛镇山略一寻思,立刻返身跃回床上,瞑目装睡。
不久,脚步声停在门外,但听门环一阵响动,房门轻轻的伊呀一声,慢慢的打了开来。
薛镇山由罗帐隙缝中偷偷看去,只见进来的两个侍婢,素衣淡妆,腰间系着一条湖色丝巾,腰肢纤细,楚楚可人。
两人一个手中捧了面盆巾栉,一个则捧了一个红漆木盘,其中放着一壶热茶,几盘细点。
那捧着面盘的侍婢在一张方凳上轻轻放了下来,悄声道:“小红姐,看样子咱们来早了,他还没醒过来哩……”
接着又有些埋怨的道:“等会不但这脸水要重换,你那茶点只怕也冷了!”
那被叫做小红姐的侍婢则微微一笑,把托盘放在桌上,道:“小姐吩咐的时间绝不会错,小娟,快请他起床盥洗吧!”
那叫做小娟的侍婢果真凑近床前,揭开罗帐,轻轻叫道:“薛相公,薛相公……醒一醒吧!”
薛镇山充耳不闻,动也不动。
那侍婢柳眉微锁,转向小红道:“硬是叫不醒他,只怕药力还没过去!”
小红哧的一笑道:“那是他装佯,去抓抓抓他的胳肢窝,保管他就醒了!”
小娟杏眼圆睁道:“你怎样知他醒了?”
小红哼了一声,指指地上道:“他的鞋子呢?”
原来薛镇山方才一跃上床,忘记了把穿好的鞋子脱下,以致露出了马脚。
小娟也哧的一笑道:“小红姐,倒底是你细心,他早下过床了!”
小红又哼了一声,道:“这不是细心不细心,而是会不会用脑筋,如果你多跟小姐侍候上一段日子,也就会变得聪明点了!”
小娟嘻嘻一笑,转向薛镇山道:“薛相公,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起来吧,要不我可真要抓你的痒了!”
薛镇山出于无奈,只好一挺身跃下床来。
小红微微裣衽一礼,道:“相公盥洗一下,该用茶点了!”
薛镇山摇摇头道:“别忙,请你们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红板着脸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我们主人的家!”
薛镇山见她慧黠可爱,也忍不住一笑道:“你们主人呢,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小红仍然一本正经的道:“我们主人替你治好了毒伤,到别院安歇去了!吩咐过我们伺候薛相公!要茶要水,请您随时吩咐!”
薛镇山大声道:“我并不要茶要水,我要知道这是谁的卧房,你们主人贵姓大名,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
小红平静的一笑道:“薛相公毒伤初愈,最好不要为这些事劳神,还是盥洗一下,用些茶点,安心休息一晚,等明日见到我家主人时,就会明白一切了!”
薛镇山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你们是一句话也不会回答我了!”
小红点点头道:“薛相公知道就好,未得主人允许,我们不敢乱说……”
眸光轻俏一转,又笑道:“薛相公那副面具做得真好,除了我家主人之外,只怕谁也看不出假来,不过,在此地用不着伪装,还是暂时取下来吧!”
薛镇山面颊一红,果真一下子把鬼仙杜灵的面具扯了下来。
同时,他心中暗忖:这侍婢口中的主人想必就是那儒衫少年了,但自己的伪装,是宁长老看穿了的,为何这侍婢却说除她主人之外谁也看不出假来。
其次,这侍婢又曾提到她们小姐,她们小姐是谁?是那儒衫少年的姊妹么,但为何他不把自己安置在客房或是他的房间之内,却要自己睡到他姊妹房中来?
一时之间,不由疑念重重。
那叫小娟的侍婢也在一旁催促道:“薛相公,水凉了!”
薛镇山摇头苦笑一声,忽然心头一动道:“现在是什么时光?”
小红应声答道:“二更刚过!”
薛镇山怔了一怔道:“那么我来到这里……”
小红淡淡一笑道:“整整一天一夜了。”
薛镇山目光转动,忽然摆摆手道:“你们请回吧!”
小红面无表情的道:“薛相公不要我们服侍盥洗么?”
薛镇山一笑道:“我自己还会动手,你们尽管走吧!”
小红向小娟投注了一眼,双双裣衽一礼,道:“相公既无差遣,小婢就大胆告退了!”
于是,二婢姗姗退出房外,顺手掩好房门,莲步细碎,由近而远,慢慢的没了声息。
薛镇山并不迟疑,急急盥洗完毕,就去饮用茶点。
原来他肚腹之中甚感饥饿,那茶点糕饼香甜可口,不一时间就被他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当下静坐桌前,默默运息行功。
功行三周天,只觉五腑舒畅,百脉调和,滚滚内劲,势如涛涌,显然所中的毒伤早已痊愈。
他霍然起身,略一倾听,立刻轻轻推开后窗隔扇,飘然而出。
一经踏入院中,一股浓郁的香气沁人欲醉,薛镇山转目四顾,在飒飒夜风中不由心头一爽。
原来那是一座花园般的精致小院,最大的特色是遍地的菊花,与数不清的丹桂,袭鼻沁心。
薛镇山像一缕轻烟一般,首先纵上房顶,向四外眺望。
只见这是一片不算小的庄院,巨厦栉比,楼阁连云,但到处黑漆沉沉,只有靠右角上尚有一片闪烁的灯光。
薛镇山略一打量,立即穿房越脊,向那片灯火传来之处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