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发生肘腋 [3]
这位古稀剑术宗师,平生只有一子一孙承传香火,满腔雄心均害托于这子孙身上,如今
逆子罪恶盈贯,已遭天谴,孙儿奉天行义,不幸身受重伤,生死危在旦夕,顿感一切俱属空
虚,也更感着身世的孤寂凄凉。
放目望去,远山平芜,丽日虽缓缓破开乌云,照射大地龙天翔但觉满腔枪哀,无能解
慰,不禁仰天长啸,声如老龙清啸,气壮山河,万里俱闻,然而壮烈悲枪之味,回肠九天历
久不绝,比之巫山猿啼,秋夜鹤戾,来得更凄惨万倍。
啸间回荡中,龙天翔抱着龙野,跃跃踉踉而去,在这一刹那间,他魁梧毕挺的背影,已
露出驼躯苍弱之态。郭仲奇惘然望着龙天翔去向,呆呆出神,心中大为龙天翔祖孙的壮烈所
动,心想上天竟然给他们如此悲惨结果,委实有欠公平,不觉摇头叹息,深表惋惜。
阳光照映着地下二柄利剑,发出万缕银辉,在这荒静的山谷中,宛似无主孤魂,哀然无
依。
郭仲奇又是摇头惋惜,轻声啼哺的道:“瓦片不离井不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陡然随风传来数声沉痛的呻吟声,郭仲奇然惊讶,锐利如隼的眼光,凝定在寻丈之外,
那二具陈横泪泪鲜血中的尸体,忽然自怜地轻轻自语道:“这是怎么捣的,真是活见鬼,今
日我的性情与情绪,恁在违反常规……”
陡然眼光暴射,霍然凝定在那位华服小孩的身上,缓缓.走去。
一阵微弱地挣扎,那位华服小孩身躯触动一下,发出一声细长的呻吟,竞悠悠醒来,他
倔强地挣扎一下,把身躯翻转半圈,朝脸向天。
只见天空阴霾俱消,丽日冲着他微笑,于是他原自挂在嘴角那一丝微笑,逐扩大,终于
充满着整个脸上任何一处细小的部他,大有骄视天下,唯我独尊之势,但眉头一皱,又渐渐
归口寂然。
要知他乃是身无半点武功基础的牧童,这次能够一剑予龙野以致命的伤害,纯靠天时的
恩赐,并且也归于他那份倔强勇断的信心,始能如愿。
原来华服小孩谢弓,他在铁铺购买得短剑之后,便沿着龙野所住和方向,追踪而至,只
因他聪明机智超异常人,自知凭身上几点蛮劲,想跟敌人正式拼命,不过陡自送命而已,他
等待着暗算的良机,终于不负所望。
不过他这次凶险之极,只因他暗算的对像龙野,武功神奇绝世,适才的一掌,如不是龙
野听到他失声惊叫,心起怜悯,把真力撒回七八成的话,谢弓纵有三条命,也难免应掌而
亡,虽是如下此,不但胸左肋骨被龙野震碎三根,体内五脏六腑也被震得挪翻了位置。
他眉头紧皱,沉重地闷哼一声,自知伤势极重,离死不远,但神志并未完全昏迷,心中
仍有着一股倔强之气,又使得自己强忍着浑身伤疼,一个念头在支持着自己,不能就这样闭
目死去,还须要艰难地支撑下去,只因他一家三代六口的血仇,今日才侥幸戳刃一位男的,
还有一位美丽的女仇人依然逍遥法外。
又给他挣扎地翻个身,因苦的以双掌抵地撑起上身,忽地伤口震动一下,痛澈心脾,浑
身抖战,一阵晕眩,又倒地不起。
他渴望有一辆马车由此经过,纵然是一个行人亦可以,但四野只有过空寻食的鸟儿,一
切的渴望终成幻想,而他所受的伤势,还在孱孱用力和情绪的震荡下,变得更力严重。
死的念头渐渐占有了所有的心思。
“其实我何必作这等无谓的挣扎?我纵然能够勉强走到,人迹较多的地方,但那时恐怕
早已登鬼录了,与其零碎受苦,倒不如死了干净。
以前曾听隔村的廖阿伯说过,一个人如果枉死去,必然变为厉鬼报仇,我今生虽然愧对
九泉之下的祖父母,爸妈以及弟弟们,但死后也可以变为厉鬼去索捉女仇人……”
“廖阿伯是一位秀才先生,一定不会欺骗我!”他终于坚定地相信自己身虽死,但还能
亲报血仇。
誓言既然有所依托,心神便进渐安祥宁静下来,静待死神降临,如此伤疼倒反觉得好受
些。
由于心神宁静,感觉器官便比较灵敏,渐渐发沉出轻风飘送之中,隐隐浮动着异样清
香,着意搜寻时,却又似乎消失掉。
不过身上痛苦,居然舒服了一点。
他惊讶地勉强扭头四顾,忽然一阵激动,倏地胸口一闷数日热血冲口而出,洒在身侧龙
野所吐下的泪泪鲜血堆里,原来当他四顾一看,并没有看到仇人龙野的尸体,忽知龙天翔急
救龙野时,谢弓仍在昏迷境中,故此总认为龙野已横尸当场。
“他难道没死!?”谢弓心情大为震动,愤怒地自忖,这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之事,要地
眼光凝定在身侧那一大堆泪泪鲜血上,安慰的自言自语:“不,这是不可能的,想他既非铜
铸浇的身躯,鲜血流得这么多,走也未必能走多远!”
这一销接近鲜血,便又臭到那阵若有若无,令人心神大为舒爽的异香。
他呆了一下,细细分析出那阵异香,有二种差别,一种微常血腥味,却有点清香,断定
乃是那堆鲜血所发出的,另一种便是能够减少身上伤疼的淡淡芳香,但却不知是何种物品发
出的。
当下精神一振,细细瞪口查找,只见那堆泪泪鲜血之吕,半束枯草插其上,四周鲜血惧
皆往外凛结,枯草形状奇特,活似半个人心,而且色泽虽已枯黄,却显然有超然出尘之概。
谢弓自幼在穷乡僻野之中长大,整天饲牛牧羊,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野生草木,未瞧过
这半个超凡绝俗的枯草,同时那种清幽淡芳的香昧,更加独特奇异。
当即伸手却取枯草,只感触上温暖,肺腑俱舒,真是柔软温怀,一时之间竞不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