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水寨 - [应天鱼]

第一部 雷动九天 第二章 [3]

  不多时,身周鼾声四起,燕怀仙轻轻一滚,滚到棚外暗处,蛇行鼠步,一个个小帐暗暗探去,刚巡完东边,转过角来,却正撞着一队游哨,赶紧将身一伏,趴在东首最后一个帐棚的营柱脚下。待得金兵走远,正想起身,却听帐内一人道:“秃子,睡着了没?”

  又听另一人打个呵欠,应道:“心里有事,烦得很。”

  燕怀仙暗自好笑。“正要找你们两个。且先听听你们想搞什么鬼。”悄悄从帐棚底下探头偷窥,只见日间随行于斡离不身侧的瘦和尚、胖道士,正各拥一床毛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那胖道士又道:“真是吃撑了没事干,竟整天陪那番人谈佛论道,再这样下去非发疯不可。”

  瘦和尚唉道:“今天还差点被他考倒了哩,不知那蛮人却从何处学得佛经?当初听人说斡离不喜爱佛道,还只当是个笑话,不料可真有两把刷子,莫非曾受过什么汉族高人的调教不成?”却不知金国始祖之中老早就有人信佛。

  胖道士道:“看样子,‘大夏龙雀’恐怕难以到手了。咱们身入金营二十多天,还弄不出个影儿,可恨太行山的那个死东西至今按兵不动,他那徒弟燕五郎不来,咱们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燕怀仙忍俊不住,正想出声招呼,却听瘦和尚又哼道:“都是你以为叶带刀财迷心窍,却编出那么一套鬼话去骗他,好叫他来帮咱们夺刀。依我看哪,你这么一搅,事情可变得更复杂了,万一叶带刀真把刀弄到手,才更是死也不肯放,你我两个连想都甭想啦。”

  燕怀仙听得心头一震,本想爬进帐中的身体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寻思道:“他们原来是骗师父的?那刀果然与什么宝藏无关。这两个家伙与师父相交几十年,却施出这等手段,真是可恶!”转念又想:“既然没有宝藏,他二人处心积虑的想得那刀,又却是为啥?”

  思忖未已,忽见一条黑影鬼魅也似的来到帐门之前,燕怀仙方吃一惊:“这人身手好快!”耳中已听一个声音道:“大树、枯木,别来无恙?”声若锯齿伐木,扎得人心头发麻。

  大树道长和枯木和尚矍然起身,喝道:“什么人?”

  语声未落,帐门一掀,闪入一条黑影。大树道长当即出手,一掌拍向那人前胸,枯木和尚同时由左侧直进,双拳直击对方胸腹要害。

  他两人的路数完全不同,大树道人长得又高又胖,功夫却属内家一脉,出手轻飘飘的全不着力;枯木和尚的体格则又瘦又小,施展的却是刚劲威猛的外家拳术,拳风虎虎,声势甚为惊人。

  那条黑影不躲不闪,右脚飞起,踢在枯木左拳之上,枯木如遭电殛,闷哼一声,踉跄跌开三、四步远;那人左脚再抬,正迎向大树道长来势。

  大树双掌倏地圈紧,想要去缠对方足踝,岂知那人左足之势是虚,身躯在半空中打个旋转,刚刚迫退枯木的右足恰好收回,“啪”地一声正中大树右肩。

  燕怀仙素知大树、枯木的能耐,此时见这人在一招半式之间便叫他俩栽了个跟头,心中自然惊诧不已;大树、枯木更是骇异莫名,齐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嘿嘿笑道:“老朋友了,见了面就应该先这样亲热亲热才对。”火折一闪,帐中顿时亮了起来,一名身着金服的中年人傲然挺立于帐门口,侧脸对着燕怀仙这方向,只见他显然一副汉人模样,修眉长目,很是英俊。

  大树、枯木二人却像见到了鬼似的,连连后退,颤声道:“夏紫袍,你还没死?”

  燕怀仙心忖:“地想必就是夏日雷、夏夜星两个小家伙的爹。本以为他们的爹在番邦打猎二十年,必是个老粗,不料居然如此斯文倜傥,怪不得兄妹俩的模样生得那么好,更难怪斡离不竟会谈佛论道。”

  但闻夏紫袍桀桀一笑。“我如今只唤做‘阿息保’,‘玉面郎君’夏紫袍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消失了。”边说边向前跨出一步,脸庞微侧,正让燕怀仙瞧清他正面,心头又是猛然一震——只见他颜面正中深深一道刀痕,疤边肌肉鼓突翻卷,色泽赤红,活像魔鬼直立的嘴巴,由额至颏,恰将夏紫袍整张脸剖成两丬。

  燕怀仙暗道:“不知何人与他结下深仇大恨,竟用此等手段来对付他,他隐居番邦二十年,大约也是为此吧?”

  只听夏紫袍又怪笑道:“你二人鬼头鬼脑的混在二太子身边,只当没人知道你俩的图谋,其实早在你们于牟驼冈借故拜见二太子之时,我就已看穿了你们的肚皮,只是暂不揭破,且让你们一路陪着二太子说话解闷儿。如今戏已唱得差不多了,也该作个了结了,难道还想一直跟着咱们回内地不成?”

  他在帐内说话,帐外四周早已黑影幢幢,数百名金兵不声不响的围裹已定,箭上弦,刀出鞘,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进帐捉人。大树、枯木虽未觉察,燕怀仙却看得清楚,眼见自己也身陷重围,偏偏动弹不得,不由冷汗直冒。

  但闻大树干笑两声,涎着脸道:“二师兄,何必如此?咱们……”

  夏紫袍断然暴喝:“住嘴!谁是你们的二师兄?你们都是些该死的汉人!”人随声进,飞腿踢向枯木和尚。

  大树冷笑道:“夏紫袍,真当咱们怕你?”双掌一错,直同敌人冲去,却才冲出两步,身躯陡地一转,泥鳅般滑出帐门,大叫道:“秃子,快退!”身如电走,将营柱一一拔起。

  枯木被夏紫袍紧紧逼住,那里脱得了身,正在心中暗骂,帐棚却整个倒了下来,蒙头蒙脸的将两人盖住。夏紫袍骂道:“狗道士,贼性不改!”但凭直觉,一拳击向枯木立身之处,枯木也不甘示弱,挥臂乱打。

  大树站在外面,眼见棚布起伏,有若海浪,两人兀自打得热闹,不禁哈哈大笑。岂料蓦然间四面火炬齐燃,照耀如同白昼,这才看清自己早已被金兵包围,笑了一半的喉咙硬生生打上了个结儿,嘴巴再也阖不拢来。

  燕怀仙也被棚布压在底下,心念飞转,将棚布割下一大块,依旧盖在自己身上,偷眼一瞧,只见内圈金兵逐渐缩小包围之势,外围的弓箭手却仍凝立不动,正是瓮中捉虌,连只飞鸟也休想逃得出去。

  大树道长也甚忌惮金人弓箭,不敢贸然施展轻功突围,呆呆站在圆圈中央,竟似傻住了。

  那枯木和夏紫袍依然蒙头斗得激烈,愈打愈靠到燕怀仙这边来。燕怀仙觑得真切,不管三七二十一,伸脚胡乱一拐,只听夏紫袍的声音骂道:“混蛋……”咕咚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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