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4]
“你自己看!”
“啊!有活阎王……”
“看就成了,出什么声!”
翁如松从话声入耳,两只眼一直盯着发话的那一桌。
围着那张桌子,一共坐着六个人。
首先发话的那个人正背对着他,看不见面貌,身材却十分魁梧,显然为六人之首。
问话的那个,也仅看到侧面,是个老头子,很瘦,颔下几根稀疏山羊胡子。
其余四人,年纪也都在四旬以上,从眼神和两太阳穴显示,内功也颇具火候。
只不知这六个人是何人属下?
他们的当家的,又是那个魔头?
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看出,某一个地方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许多的武林高手正向那一个地方集中。
最使翁如松吃惊的,是他们口里说的活阎王。
醉道人告诉他,叫他提防的四个魔头,活阎王便是其中的一个。
四个魔头他已见过两个,如今又听到一个,另外一个,是个女的,江湖中人称为追魂仙子。
这个魔头避之惟恐不及,现在听到也奔了这个方向,请想他如何不惊?
这时,那个瘦老人已经将他们当家的令谕看完,面显沉重之色,可以想见,出现的高手绝不止活阎王一个人。
翁如松再向其他各桌上望去,或多或少,已经坐满了酒客,其中还有一两批类似武林人物。
“老弟,有何发现?”
李望悄声的问,敢情他也已有警察。
“适才中间那桌所谈的话,李老可曾听见?”
李望点了点头,啜了一口酒,轻声说道:“老朽初出道时,江湖上即盛传着一首歌谣,内容是这样的:‘僧尼渡厄,剑指追魂,壶中天地,恶判阎君。’
这首歌谣包含了当时江湖上十个武功最高的人。
僧与尼,是指的令师和师叔。
渡厄上人曾琦,一手金针,不但能够治病,且能克敌,江湖上提到金针渡厄,便是指的此人。
剑指费无极,十双指甲特长,贯注真力,锋利似剑,因以得名。
追魂仙子柳如黛,人极美艳,一支玉笛可以音损伤人,在十个高手中,手段也最毒辣,得罪了她,非弄得家败人亡不会收手,因此,江湖中人也称她为‘玉笛追魂’。
壶中指的醉道人,此人佯狂玩世,不拘小节,惟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见到一面。
天与地,指的是一对天生残废的兄弟,长名何非,天生一双独臂,幼名何恶,天生一条独腿,江湖中人称呼他们为‘天残、地缺’。
恶判官钟霄,生得最是高大,相貌也最凶猛,赤发蓝脸,活像一个山魈。
活阎王童威,喜生吃人心,为人也最残忍。
这十个武林高手,正邪俱有,三四十年的江湖生涯,一个我也没见过。
想不到活阎王这个魔头现在还在人世,看来平静一时的武林,恐怕从此又要多事了。
老弟武功虽然远在我上,如果遇上这个魔头,还要特别当心才好!”
翁如松没有想到由于一个活阎王竟然引出他这样一段话来。
不过,这段话还是他所喜欢听的。
翁如松本想将遇见钟霄、费无极的事也告诉李望,旋又觉得,此时说出,徒然使他不安,终于把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别绪离情,依依难舍,这一顿酒饭一直吃到定更,两个人才会帐下楼。
到了没人之处,李望止步说道:“老弟,目前江湖乱象已萌,正是我们崛起为雄的好时候,我想及早把琐事料理清楚,好着手我们商谈过的事,不回船了。”
翁如松此时巴不得早点和李望分手,好便于行动。
现见他自动提出,正中下怀,说道:“李老,路上诸多珍重。”
“江湖险恶,你也要随时小心。”
两人拱手作别。
李望转身行去,瞬即消逝在夜影中。
翁如松回到江边,厚赏船家,打发他们迳返鄱阳。
他自己则沿着江边向下游行。
离开芜湖渐远,四觑无人,展开轻功,奔向金陵。
在他想像之中,酒楼上所见六个江湖人,早走不到半个时辰,以他现在的轻功,必然能够追上。
然而追到金陵,也再未见六人形影,判知所走不是一路,心中不无怏怏。
静夜中,传来三声更鼓。
飞身城墙之上,向城中展望,灯火也极稀疏,索性便在城墙上坐待天明。
通远镖局歇业虽然已有半年,在居民印象中,声名还没完全淡忘。
经路人指示,很顺利的,翁如松便已依址找到这家镖局。
入目大门已然上锁,不胜惊讶。
他那又知道,这还是他那顽皮妹妹的铁手杰作哩!
从近邻口中询知镖局虽已歇业,人还住在里面,出入全由后门,这才放了心。
六朝故都,人烟稠密,白天行事,多有不便,略不忖想,何不藉这机会一览金陵名胜。
信步走出玄武门,朔风凛冽中,湖面冰封,游人绝迹。
自然,这种天气对他自不会发生何种影响。
漫步前行,约经里许,一条狭长的路已到尽头。
纵目前望,湖面还算辽阔。
默想,湖水解冻,绿柳垂丝,迫舟其中,却也别饶情趣。
闹市之中,能有这等所在,也颇不恶。
正瞑想间——
“噗嗤”一声,身后有人轻笑。
细碎步履,他早已察觉,还当是遇上同好,因此也未曾在意。
迨至笑声入耳,使得他不能再不回顾。
身后丈远,正亭亭玉立着一个少女。
年纪、身材,约与若梅相似,着一身青煅袄裤,左手中提一竹蓝,覆盖严密,不知内装何物。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正灼灼的望着自己,面现微笑。
“书呆子,这样冷的天跑到这里来,也不怕冻坏了!”
“谢谢姑娘关怀。”
“枯树寒冰,有什么好看的?”
“冰湖远眺,另有一种境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