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花好月圆人似玉 惊斗来敌去如飞 [2]
这时,湖堤上众村人正在纷纷抢先,安排夜来席位。又在树上挂上好些纱灯,伊萌悄对二女道:“贼巢花灯比这里要好十倍,可惜白便宜他们享受;又不会挂,乱糟糟聚在一起,只觉浊气,看不出它一点好处。”林蓉笑说:“那些花灯果然精巧。本来挂得更乱,差不多全堆在庄前一带,风景好的地方反倒一盏没有。这还是巴柔云再三力说,才在后庄和各处花林挂上一些。我走得早,不知后来什么样子。柔云虽然私心太重,没有决断,我总蒙她相助,少掉好些烦恼危险,逃时又蒙她送出庄外。只为虚荣心重,贪图她家享受,不肯同逃,转眼玉石俱焚,岂不冤枉?方才我间公遐,大家均未见她,不知光景如何,我真代她担心呢。”伊萌便问柔云面貌,住在庄中何处,着什衣服,林蓉随口答了。公遐在旁接口:“我还忘了说起,回时我们虎快,大哥所救二女,因张金娃不会骑马,另外一个也不内行,山路难走,总算还有点力气,稍微会点武功,中途没有坠落。但是她们马走极慢,我们竟先将她追上。七弟无意中问知柔云送走蓉妹,中途听说蓉妹行刺,已贼受伤,正在暴怒,忽然后悔,竟将蓉妹逃路说出。回到庄中又向巴贼编了一套假话,巴贼因其和你素好,事出不知,只埋怨了几句。她却因此气闷,老早便吃了一个大醉,连花灯也未出看,中间好些贼党均要见她,柔云推说人不舒服,酒醉头晕,没有出来。这样卖好背信的人,你还担心什么?”林蓉笑说:“话不是这样说法。
便多不好,我总仗她脱难,只没法子救她。昨夜你们走后,我才想起写有一信,日内如有人去,能带与她才好,不问如何,总要尽一点心。以前我事事恭顺,讨她欢心,如今知其将临绝境,置之不问,算什么人呢?就她中途变节,泄漏我的机密,也是巴贼性大凶残,胆小害怕,不能十分怪她,本心未必想要害我。将来千万看我面上,能够救她脱险才好。”
伊萌接口笑问:“信在何处?怎不寄去?”林蓉方答:“信在我的桌上,此时如何送法?”虎女闻言,心中一动,笑说:“你这娃儿老打听这些事作什?你师徒在贼巢中大闹了一夜,至今未睡,莫非还不够累,真想闹什花样么?你胆子真比我还大得多,难怪你师父说。贼党经过昨夜重创,越发痛恨,戒备更严,又有萧五姑师徒许多男女恶贼随后跑来,连我们全都小心,不去尚且防他来犯,你孤身一人如何可以冒失?我真爱惜你才说这话呢,不要生气。”伊萌笑道:“诸位师叔待我和师父一样,说的都是好话,怎会生气?我是想起那许多花灯扎得又精细又好看,钱和人力一定用去不少,白让他们糟蹋实在可惜。林师叔的信无人送往,想等过上两日就便带去,劝那女子两句。贼党人多厉害,昨夜乃是出其不意,一时侥幸,并非真打得过。就是要去,也和师父各位师叔一起,我哪有这大胆子?方才酒吃太多,人又疲倦,我如偷去,恐还未走到半路人便睡倒。听说山中野兽甚多,以前还有青狼,我又胆大粗心,在野地里睡惯,不以为奇,一个不巧,做了青狼口中之食,叫我去我也不敢。师叔放心,只等师父一睡我便睡了。那桂花酒真好吃,今夜还想吃它一个够呢。”
这时娄、秦诸侠因和公超久别重逢,均想劝他同来山中隐居,享点清福。并说,村中一律公平,劳逸苦乐相同,照样力作,为众人谋福利,并非不劳而获,与他平日心志相同,何必要在江湖上东飘西荡,常度穷苦岁月,公遐因见众人密语亲切,恐还有事,便走了过来。连二女和伊萌四人立在左角一面,观望湖山美景,领略桂花香气,一面说笑谈论前事。林蓉最是热心,对人周到,闻言笑说:“方才大哥回得最早,刚一到家便令收拾客房,安排床铺。因这楼上共只几间敞厅和两套间,我和四妹同住东敞厅内,西首还有两间楼房,现有铁汉在内养病,张老到后便与铁汉同住。跟着张金娃、杨筠贞两位妹子赶到,因其长途跋涉,周身酸痛,饥疲交加,大哥要等各位弟兄姊妹到后同吃,已命她们住在铁汉外问房内吃饱养息。上层楼房业已住满,你师父又喜清静,特将你师徒安置在那旁湖边隔崖竹楼之上。大哥自和三弟住在一起,将所居竹楼让出待客,可要我领你前去?”伊萌笑诺,三人俱都喜他。
虎女、公遐连日劳乏。林蓉因众人同往西山犯险,心中悬念,也是一夜未眠,都有一点倦意。夜来还要欢宴同乐,均打算就便在湖边绕上一会,回楼午睡,便和娄氏弟兄说伊萌想要安息,领往竹楼一行。公超朝伊萌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我不管你,随你的便。到前所说的话却要记好,人家好心,单那年纪也应敬重呢。”伊萌笑答:“弟子晓得,恩师不必多虑。”说完,跟了三人就走。虎女看出公亮想要跟去,不好意思,笑说:“三哥你也睡吧,我去去就来,也要睡了。”说完,四人下楼,沿着湖堤正往前走,二女见伊萌走着走着连打呵欠,忽往沿河所设供人闲坐的石条凳上卧倒,等三人走近重又起身,边走边说:“弟子随恩师山行野宿已成习惯,这里风景既好,石条平滑,睡在上面多么爽快,竹楼床榻大概还困不惯,也许随便寻上一个凉爽所在睡它一个舒服,天黑再起来了。”三人看出他最敬师长,同居竹楼之内,人又那么疲倦,均未想到别的。
林蓉笑说:“这座竹楼是你娄大师叔所居,方才我曾去过,非但地势幽静,还有凉亭和一座赏月下棋的高台,这地方我真喜欢,睡在里面只有舒服,何必睡在野地里面。”伊萌笑答:“师叔不知我师父的脾气有多奇怪呢。和他睡在一旁,反难睡稳。我睡相不好,打起呼来和牛叫一样,恐怕吵他,离开越远越好。只要领到地方,我自会想主意。”跟着又问虎女,红-来时崖上的人如何未见,莫非另有来路。虎女随口答道:“红-来时,我正穿好衣服,走到外间,看它来路决非正面越过。我见东面危崖更加高险,听你娄三叔说,崖外是一无底大壑,人决无法上下,再走过去又是一片古森林,内里蛇蟒毒虫甚多,自来没有人迹,因此不曾命人守望。方才席上你没听大师叔说,事变之来常出意料,大敌当前,须要格外小心,吩咐再选两个机警胆勇的弟兄守在上面以防万一么?”伊萌便未再说,人又连打呵欠,好似急于去睡。林蓉将他领到林中小楼之上,说:“外间大床留与你师父,里间有一藤榻已为你铺好。这等疲倦,还不快睡。”说罢,又将暖筒中热茶代他师徒备好,方始同回。转身时隐闻伊萌道:“这两位师叔待我真好,从来不曾遇过,如何报答呢?”众人听他语声含糊,舌头已短,知其酒吃太多,业已发作,再想起他对敌刁钻,当着长辈又装得那么老实,形态滑稽,许多好笑,互相谈论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