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风雪双骑 [2]
秋离喝了口酒,道:“他们挨不了冻的,我给他们加了两床棉被去,下面还多垫上一层褥子,而且四个人挤在一堆也够暖和了,老实说,身为阶下囚,有他们这种待遇已经很难得啦,设若我们落在他们手中,大哥,你瞧着吧,不叫他们活剥了才怪,还会有棉被褥子给你盖,给你垫?”马标缓缓地道:“他们不仁,我们岂可不义,同在道上混,同在圈里闯,一样舔刀头血,一样索人命债,大家的下场却有善有恶,不尽相似,其道理也就在这里了。”
颇有感触地点点头,秋离道:“大哥说得是。”
梅瑶萍也深深有所体悟地道:“这是大哥几十年的经验之谈,有很多人也明白这层道理,但真正做到的人却不多……”举杯干了,马标微笑道:“经验是什么?血与泪的堆砌,悔与恨的回瞻,那全是过采人的话,是浪费了多少青春岁月才连贯成的,若是未尝过其中的苦楚,光明白表面的浮理,自是做起来就不容易言行一致了。”
靠在椅子上,秋离一笑道:“大哥,我却似乎想透了也做到了,你老兄一本正经说起教来,可是与你那拈花惹草的老毛病大异其趣?”马标老脸一红,咆哮道:“妈的,你小子又把问题扯邪啦马标尚未说完话,秋离蓦地以食指比唇,神色立即严慎起来,他侧耳静听,一边连连摇手。
过了片刻。
秋离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道:“有人来了。”
马标与梅瑶萍也仔细听,但这时除了风声呼呼之外,他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皱皱眉,马标低声道:“不会是房东婆子给送饭来了吧?”摇摇头,‘秋离道:“不会,有两个人,而且牵着马。”
也紧张起来,马标道:“那么,恐怕是万三叶与包二同了!”
秋离沉着道:“十有八成是他们。”
马标也吃力地站起来,他道:“你在外面等着?”推开椅子,秋离来到门口道:“大哥,你与瑶萍不要出去,以免发生意外,我办完了事自会招呼你们。”
马标忙道:“我晓得,我们会在窗口观战。”
梅瑶萍的脸庞上有着掩隐不住的焦灼关切之色,她急急地道:“你小心——”点点头,秋离猛然启门而出,一阵冷透心脾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门卷入,马标与梅瑶萍才只打了个颤栗,门儿业已关拢。雪低风紧,光黯雪飘;秋离长衫飞舞,独个儿缓步来到客堂门前,面对竹门站立不动。
这时,人语声与马匹喷鼻低嘶声果然更清晰地来近了。
在晕黯的天光下,两个人各牵着马匹左盼右顾地来到竹门前面停下,其中一个隐约看得出是个紫面红髯的魁梧老者,他低声向另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一袭补满补钉的灰衫的高瘦人物说了几句话,然后,拍门大叫:“开门哪,开门来……”秋离平静又沉缓地道:“门没顶,一推就开。”
当然,秋离已经认出那紫面红髯的老者就是与“百隆派”闹翻了后又投奔“太苍派”的“紫面熊”万三叶,他身后那位看上去边幅不修,邋里邋遢的高个子,则定是‘疯樵子’包二同无疑了。”
门外,万三叶似是没料到在这种天气下会有人等在院子里应门,他也怔了怔,有些疑惑地高喊:“我姓万,小哥儿,可有几位外客在你们这里租屋么?”秋离平静地道:“有,他们一位姓魏,一位姓朱,一位姓邵,一位姓李,业已来这里住了两天了,就在后头。”
似是十分高兴,万三叶大喊:“那就对了,小哥,老夫与他们几位是同路的,约好在这里会面,他们向你提过么?”踏前一步,秋离回应道:“提过,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侯你们两位,请先进来吧。”
万三叶与包二同推门而入,包二同回身掩门,万三叶却跺着冻得有些僵麻了的双脚,一边用嘴里的热气呵着左手笑道:“辛苦你了,小哥,难为你还等在这里应门,老夫两人的坐骑也烦你牵入厩里加料,不妨多喂点掺酒的黄豆,天可冷蔼-”猛然间,万三叶后面的话尾却噎住了,他睁大了眼努力注视秋离,刹那间,他象见了鬼一样怪叫一声,脸上五官可笑地扭曲成一堆,“噔噔噔”地一连往后倒退三步!
来到一边的包二同不由皱了皱那双眼眉——呢,包二同的长相可也够惊人的,马脸,八字眉,细眼窄鼻,薄唇尖领上是未经修剪过的一片胡碴子,再配上他满头耸立的乱发,瘦长的身材与白补灰衫,那形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是,他的这副面孔却流露着一,种冷漠又孤傲的意味,好象早已看透这个人间世,也早就厌烦了这些世间人了,现在,他冰冷地问:“什么不对?!”
颤抖抖地指着秋离,万三叶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了,他喃喃地道:“包兄……这……这小子是……秋离!”
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惊异表情,包二同正面凝注着秋离,淡淡地问:“你是么?”点点头,秋离微笑道:“我是。”
一下子跳了起来,万三叶怪叫:“可了不得了,他他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魏超能几个人八成是吃他坑啦,天爷啊,这不是阴魂不散么?”包二同一睁那双细眼,精光四射,他冷冷地道:“不要大惊小怪,三叶!”
万三叶手足无措,气急败坏地道:“包兄,大事不好了,姓秋的怎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这不是太也巧得不成话了?如此一来,我们的整个计划只怕就要告吹——对了,内奸,一定有内奸去出卖我们!”
漠然地,包二同道:“三叶,你吵闹什么?事情发生了,便有它发生的原因,真相未明,你自怨自艾加上疑神疑鬼,不是搞自己的笑话给人家看?”于是,万三叶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他惊恐地瞪着秋离,惶惊地道:“你,你是怎么来的?”秋离安详地道:“‘黑草原’一别,思念无已,知道三爷你要光临此地,是而我便早早赶来等着侍候了。”
当然知道秋离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万三叶赤髯拂动,急吼吼地叫:“姓秋的,你少给老夫来这一套,你是个什么人物,老夫早已看得透之又透,老夫问你,魏超能他们四个人呢?”秋离仍旧笑嘻嘻地道:“你以为他们在哪里?”万三叶愤怒地咆哮:“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也不管你怎么来到此地,秋离,如果你伤害了他们四个一根汗毛,你看老饶不饶你!”弹去襟前的雪花,秋离笑道:“老朋友,你这个牛皮未免吹得嫌大了,如今,你业已自身难保,哪还顾得到别人?”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不饶我?老友台,你我之间,彼此的分量大家完全心里有数,就凭你这几下子三脚猫把式,恐怕还不够格谈到那个‘饶’字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