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火炼魂 [6]
金元山桀桀怪笑一声,道:“总算你有点眼力,选上彭兄还可以多走数招……”
李不净道:“这话可是当真?那么贫道就改选阁下也行。”
裴淳听了这话,急得热汗直冒,心想李道长不晓得此老火器厉害,中上便成劫灰,这回定然难逃此厄!
彭逸纵声大笑道:“妙!妙!兄弟大可省点气力,金老师接受不接受?”
金元山冷森森地点一下头,道:“那就到空地当中动手!”
裴淳恨不得把舌头割掉,为的是早先不合答应了札特不准声张之诺,此刻他若是任得李不净送死,便属伤仁害义,若是声张,便属背信无行,因此正是处于两难之境,只急得他差点儿昏过去,也恨不得昏过去而掉落地上,或者能使李不净惊悟危机,但他意志体魄何等坚强,要他昏死比什么都难,根本无此可能。
本来裴淳也懂得内家千里传音之法,可是旁边放着一个功力比他深厚的札特大喇嘛,这传音之法岂能瞒得过他?
金元山已经当先举步走去,裴淳在这最后关头之际,陡然灵机一动,忖道:“我真是笨死了,何不诈作昏迷跌下去……”此念一动,顿时四肢一松,哗啦啦一阵断枝折叶之声起处,他己坠跌尘埃之中。
众人莫不诧讶顾视,李不净更是惊疑,想道:“原来这厮也是对头们欲得而甘心之人!”
他是见到裴淳双手反铐背后才得知的。
彭逸上前一瞧,道:“他昏过去啦!”
金元山道:“敢是内伤发作!”
札特摇头道:“他的内伤本来就不重,后来熬过金老师的‘神火炼魂’之刑,反倒好了几分,洒家深信他不是内伤发作,以致净迷跌坠的。”
李不净讶道:“然则他何故摔自己一下?”随即已想到必与自己有关,可惜一时想不出是何用意。他接着道:“贫道目下已无余力顾及他了,金老师请吧!”
金元山道:“对!咱们先干完了再说!”
两人正要举步,裴淳睁开双眼,叫道:“李道长,切切提防他的火器!”
金元山冷笑道:“老夫的火器天下无双,你告诉他也没有用处!”李不净这时才恍然大悟,他本是极老练的江湖,眼珠连转之下,已知道自己必须趁隙逃走,才能设法暗救裴淳,否则两人都徒然为对方所害。
札特大喇嘛喝道:“金、彭两位速速守住方位!”金元山、彭逸二人立即跃开,封住逃路,李不净见对方不但察破自己用心,而且早一步发动,只好放弃趁隙逃走之念。
札特大喇嘛接着说道:“裴施主,洒家有话问你!”才说了这一句,忽然向山边望去,洪声喝道:“什么人?”
大家都不禁向山边瞧看,只见坡上密树茂草中果真钻出一人,长得肥头胖耳,相貌和霭可亲,大鼻厚唇,未语先笑,身上衣衫甚是破旧,鞋袜破烂。
他缓缓走落平地,众人见了他这等样子,兴趣已减了大半,札特也不例外,只哼了一声,便收回目光落在裴淳面上,道:“裴施主,你亲口答应过洒家的话,可还记得?”
裴淳道:“在下岂能忘记。”
札特又道:“咱们规定好你未得洒家准许之前,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声张,是也不是?”
裴淳道:“是!”
札特道:“那你已经背信了,这个‘信’字就跟‘义’一般重要,你肯为义而死,怎能背信而生?”
李不净插口道:“大和尚说这等闲话作甚?贫道急于领教金老师独步天下的火器,无暇等候聆听高论。”
札特还未说话,那个衣衫破烂的胖子哈哈笑道:“这位道长此言差矣,那都是做人的根本,岂可视作闲话空谈?”金元山皱一皱眉头,但想起这人出言袒护札特,便不斥喝这个胖子。
裴淳呆呆地望住天空,似是被札特一番大道理责得哑口无言。他不讲话,别的人也不做声,全场寂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裴淳的面上。
李不净心中想道:“奇哉怪也,赵云坡纵容南奸商公直为恶,枉得侠名,他的徒弟怎会如此重视信义,莫非是商公直之所以能重人江湖为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像李星桥一样已经失去武功这一类原因在内!”
他眼看裴淳答不出话,为了感念他背信出言警拾自己的好处,念头一转,大声道:“胡闹!胡闹!此刻岂是讲究这等学问之时……”双肩一晃,已从裴淳背后掠过。就在掠过逆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间,已经施展最上乘剑术,剑出如风,斫在他双腕之间的钢铐上。
只听“呛”的一声,那副手铐毫无损伤,李不净身形已掠出寻丈,金笛书生彭逸迎面拦截,不过相隔尚有丈许,李不净簌然停步,低头一瞧手中之剑,锋刃上已经卷缺,心中大惊,忖道:“那副手铐不知何物所制,竟然如此坚硬,我这一剑已用足全身武功,纵是百炼精钢,也能斩断,何况我手中之剑也是一口上品好剑,目下居然毁损,实是教人惊讶!”
札特等人尚未开口,那一身破烂的胖子打个哈哈,道:“使不得,使不得,老道你这一混搅,岂不是使他更答不出话了么?”
金元山实在忍不住,怒声斥道:“住口!此地岂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得远远的……”
胖子连忙做出恳求之容,说道:“好!好!在下决不说话,但求老兄别赶我走。”他说得极是诚恳,一听而知出自真心。
札特大喇嘛觉得奇怪起来,道:“瞧你一副穷途落魄的样子,怎的净留心这等与你无关之事?洒家劝你还是去学些经商致富之道为是。”
胖子叹一口气,说道:“大师虽是一片婆心,慈悲为怀,可奈在下这个人心眼很死,多少年来只为了求取一个答案,不惜踏遍天下,虚掷青春,可怜的是岁月空自蹉跎,却一事无成……”
他叹气之时,面上仍有笑容,但众人却不因他面带笑容而觉得他是假叹气,这一点可怪之处,只有札特一个人察觉出来,当下在心中暗暗琢磨。
李不净有意引开众人对裴淳的注意,便问道:“你踏遍天下求取的是什么答案?”
那胖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不净故作怒色,喝道:“你胆敢找贫道开心,今日须得给你一点教训!”举步便向胖子走去。
那胖子说道:“道爷别生气,在下若是知道自己要求得什么答案的话,自然就有法子求得,苦就苦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是故何来答案?”
李不净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金元山道:“当他放屁就是了!”原来金元山素来不喜“思想”这件玩意儿,目下这些人谈说的尽是抽象虚泛的理论,加上胖子的话犹如哑谜一般,似无理而有理,弄得他头昏脑胀,心中冒火,所以反而偏向李不净的一边。
金笛书生彭逸接口道:“这厮无理取闹,可厌得很!”
札特大喇嘛徐徐道:“理在其中!理在其中……”众人一听这话,都不做声了。一则都信得过札特的学问,二则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无知。
札特又道:“施主贵姓!”
胖子道:“小姓褚……”
札特道:“好!褚施主,洒家指点你一条明路,必可求得你多年找寻的答案!”
众人都讶异得侧耳聆听,裴淳突然插嘴道:“可是找钦昌大喇嘛?”众人又是一阵讶异,尤其是金元山觉得今日种种都甚是古怪,难以理解,气得一跺脚,走开一边。
札特道:“不错!钦昌谭兄博学强闻,智慧广大,在他手中无有解答不了的疑问,像褚施主这个没有问题的答案,恐怕天下间只有钦昌大师能够晓得!”
褚胖子仰天纵声而笑,流露出心中无限快慰之情。他的笑声远远传遍四山,悠长响亮,那金元山本来一肚子气恼,可是眨眼间就被他的笑声所感染,气恼全消,心情大见宽朗,余下众人也莫不如此。
李不净心心念念都在裴淳身上,当下凝聚功力,用传声之法说道:“你疾速逃去,贫道代你断后。”
裴淳摇摇头,也用传声之法答道:“道长速速离开为是,在下还有法子使他们不敢加害于我!”
李不净想了一想,道:“那副手铐极是坚牢,你纵使逃脱,也难以打开。倘若有法子不被他们所害,还是留下的好!”
裴淳答道:“在下倒不怕这副手铐……”
话犹未毕,札特喇嘛接口道:“这话可是当真!”这时四下只有笑声回荡,无人说话,裴、李二人乃是用传声之法交谈,别人不闻声息,因此,金、彭二人一阵错愕,转眼间望住札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