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回(5) 客馆独开樽 夜雨秋灯 欣逢侠女 松林同对敌 刀光鬓影 不见伊人 [2]
李善正想起有些惭愧,忽听右边松林深处隐隐传来喘息之声,忙即赶去,到后一看,原来树上绑着一个壮汉,口塞破布,正在挣扎。想起江心寺纵敌前车之鉴,打算问明再放,刚把口中破布掏出,一问姓名,不禁大惊。原来壮汉正是王四,因寻文珠送信,被两贼党擒住,拷问文珠下落虚实。王四全家均受过文珠深恩,听出二人是文珠对头,自不肯说出实话,吃对方打了一顿,绑在树上,意欲借以诱敌,定在当夜和文珠见面恶斗。
党羽甚多,均是文珠仇家,并还垂涎美色,词甚淫秽。李善忙把人放下,后又问出文珠已接对头所留信号,当夜必来上钩。贼党因恐白云庵后异人多事,已然派人两头堵截,以防王四等山民前往送信,罗网周密,非将文珠生擒不可。李善听完前情,仔细想了一想,便命王四速抄小路再往后山,寻那养有猛大的异人求助,以防前去山民为盗党所擒,信未送到。人去以后,越想越愁急,知道双方定约之处就在宫氏兄妹所说的山石前面,送走王四,重又赶回。到后一看,雨衣在地,阿灵人已不见。
先疑阿灵醒来寻找自己,暂时离开。等了一会,眼看夕阳快要沉西,仍未见回,渐渐着起急来。有心往寻,又恐彼此相左。再见雨衣粮袋均未带走,暗忖:“阿灵心细灵巧,知我如走,事前必要喊他同行,断无不顾而去之理;许是醒来见我不在,心疑有事发生,或与文珠相见,离开当地,前往寻找,但不应去了这些时候还不回来。”心方疑虑,恐和王四一样被人擒住,欲往寻找,一算林中形势,只后殿一带不曾去过,为防阿灵回来见人不在又多愁急,随手取了一块碎瓦,在山石上写下“阿灵回来,不可再走”
字,然后起身,赶往后面林内。一直寻到崖脚,见到处衰草丛杂,荆棘甚多,又有好些泥污,只得回转。正想去往前面松林之中寻找,过时心想阿灵也许此时回到原处,试往石后一看,哪有人影,转身要走,猛瞥见残阳光中似有几个红土写的大字,前所未见。
绕往石后一看,乃是“少安勿躁,何苦太痴”八个大字,不知何人所写,也未具名。细详口气,好似自己踪迹已被发现,语虽微带讥嘲,并无恶意。
李善暗忖:“此行心意除却关中华山诸侠,连心上人也不知道,此人如何得知?”
心疑宫氏兄妹暗中窥伺,急于寻人,也未在意。及至二次赶往前面,寻找了一遍,阿灵仍未寻到。回转原处,夕阳已自落山,大半轮明月挂在松梢之上,清辉四射。想起阿灵失踪,急切间无处寻找,心上人不久便来赴约,还不能就离开,再四盘算,愁急了一阵,觉着我虽暗护文珠,不特对头不曾交手,素无仇怨,连文珠也未见过,阿灵一个幼童,断无遇害之理,还是等人要紧。想了想决计守候下去。耳听深草里面秋虫交呜,宛如潮涌,此应彼和,晃漾空山。明月将升,疏星耿耿,松荫满地,夜景清绝,山风吹袂,渐有凉意。暗忖:“天早入夜,照王四所说,双方赴约已到时候,我一出手,不知何时才能终场,何不准备起来?”便将粮袋拿起,打算先吃一点,以备万一。
猛瞥见粮袋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大意是说,阿灵醒来往寻主人,为毒虫所咬,伤毒颇重,现已将他带往黄叶渡至友家中调养。好在北行必由之路,过黄河时前往寻他,必能遇上。并说,对头已然发现李善日夜兼程追逐文珠,细查行径,又是一个宦家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因见少年英俊,都疑文珠此次南行所交情侣,双方必已通有情愫,否则不会如此关心,穷追不舍。对头早把文珠视若禁脔,无论何人,一与亲近,必以阴谋暗算。门下死党甚多,江湖上交情又宽,由当日起步步皆是危机。本想设法劝阻,免得受害,后听阿灵说起经过,才知一面痴情,男女双方尚未谋面,少年人一落情网便难自拔,又知身后还有异人随时暗助,本身武功也有根底,只要遇事小心,仗着那面三猴信旗,或许无事。不过事太艰险,文珠虽是绝代佳人,可惜心性不定,又受对头多年愚弄,以前说过满话,未必能与断绝,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当机立断,难免不为所误。如能终止前念,别寻佳偶,再好没有。否则,第一,那面信旗随时都要想到不可离身,遇见劝敌不可恃强,稍觉不妙立时将其取出,免得对头卑鄙阴险,上来便放冷箭,暗下杀手,事后假作不知,再挽出人来,去向华山弟兄赔罪讨饶,白吃大苦,有何法想。本来阿灵已被救走,因其中途哭诉,恐主人悬念,才在附近尼庵中借了纸笔,写此一纸匆匆送来,好使放心。今夜文珠中人诱敌之计,必来赴约,她那后山好友便是养有猛大的少年,已知贼党阴谋,到时必来相助。另外还有三人本是对头,因其为人较好,与黑天雁无什深交,内中一人更是看他不起,现已变计,纵不肯倒戈相向,业已置身事外,只作旁观,不再出场,少去三个强敌。虽然后山那位前辈异人青城访友未归,有他爱徒相助,大约已能应付。今夜如不出手,前途可少好些危险,务望留意等语。
李善看完,惊喜交集,盘算了一阵,吃了一些东西,见月轮渐高,外面尚无动静,心正不耐,欲往外面探看,还未绕出石后,便见对面林内人影连闪,忙即缩退回来,藏在石后,往外偷看。晃眼之间,先是两个黑衣蒙面的两个矮子如飞驰到,内中一个朝着自己这面把手一扬,将头微点,互相匆匆低语了几句,一个便往前林跑去,身法绝快,其行如飞。下余一个背插钢拐的昂头向上,把手一招,立有一条黑影由石前枯树上面飘堕。李善见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腰缠一件奇怪的软兵器,背上斜挂着一个粗约两寸的铁筒,不知何用。暗忖:“自己由白天起便藏在此,树上伏有一人,咫尺之间竟未看出,这人武功可想而知,自己踪迹也必落在他的眼里,如是仇敌一面必早发难,但这三人身材全都矮小,从未见过,方才曾朝这面点头,莫非关中华山诸侠约来相助的人不成。”
越想越有理,为防万一,先把华山童所赠信旗取在手内,打算出去探询,如见不妙,照对方的武功,自己以一敌三决非对手,便将信旗取出与看。就这微一迟疑之间,两黑衣人耳语了几句,一个忽往前面林中跑去,一个纵身一跃,身形微晃,便自失踪。因正取旗,稍一疏忽,竟未看出人是怎么走的。这三人既然不肯相见,料有原因,只得罢了。
经此一来,断定来人不是敌党,心便放了许多。
待不一会,忽听远远吹哨之声似由林外高崖上传来,心疑贼党将到,待有片刻,不见动静,知道双方恶斗就要开始,正盼文珠先到,能够见上一面也好,忽听步履奔驰之声,跟着便见林外跑来老少七人,全都带着兵刃暗器,一个个趾高气扬,其势汹汹。为首两人,一是和尚打扮,手中拿着一根铁禅杖,另一人中等身材,背插钢刀,腰问除镖囊外凸起了好几块,好似带有不少暗器。刚一到达,便往殿台残址之上各寻石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