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山庄 - [诸葛青云]

第二章 三生夙缘,蚀骨销魂怪前因 [13]

  唐蕙一同看罢,心中略定,又从囊中取两片莲叶来,用手一指化成两个青翠蒲团,离地数丈,在空中说道:“这是我那恩师练成的如意蒲团,原为山行露宿之用,坐上去瘴毒不侵,狼虎不犯,今日却好用着。”

  说着,便和诸葛钊各自上了蒲团,在光幢中坐起禅功来。

  他们最初总以为必有些惊险场面,谁知四圈寂静,除一片彩霞笼罩剑光以外了无动静,两人便各自入定。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诸葛钊首先听见耳边唐蕙在娇唤道:“师哥还没有下丹吗?”

  鼻孔内忽然钻进一阵幽香,非兰非麝,似乎她那一张俏脸已经送到鼻前不远,再睁开二目一看,不禁大惊,环顾四周那有什么剑光妖气,原来是一间修凿颇精的石室,四壁白石,温润如玉,壁顶悬着一盏小羊角明灯,照见对面石塌上,正坐着唐蕙。

  她好似起来未久,娇慵尤在,笑看着自己说:“师哥,入定好久.你不是要看我师父的柬帖吗?现在可以给你看了,不过看完不许问,不许说,不然羞了我,我可不依你呢。”

  说着从道服内,便掏柬帖,又掏不出来,只低着头,素面生春,粉颈低垂似乎不胜娇羞的模样。

  诸葛钊心中正在一荡,忽然想起人在妖阵,如何会到这里,师父柬帖既曾经说明一切皆幻,不去理她,便仍闭上双目仍旧入定,似闻唐蕙微微叹息,一会儿走到适才所见左边白玉琴台前面坐下,抚起琴来,那琴声婉妙,仿佛鸟啼花落,美人春怨,忍不住又要睁开眼来,但是仍然强自镇定不去理她,一切以幻境视之。

  一曲既终,又闻得唐蕙在低低慨叹,渐渐由慨叹转入啜泣,猛然有一支软绵绵的手,到背上来,俏声道:“你好狠心,为什么竟不理我。”

  诸葛钊越发明白,是幻非真,反而心如止水,毫不生波的入起定来,从此不见再有异状,方觉心与天会,一尘不染,已无为何有之乡。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忽然耳边又听得一个极熟的女人口音,小语道:“你这人真叫人恨死,一睡便到这会还不醒来,你且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由的又睁眼一看,心中更加恍惚,原来竟在自己家中,仍是向来卧房,只是布置一新,象床文枕,锦茵绣被,处处全都灿烂耀目,重帷低下,床前曲几上,燃着一双龙风花烛,已经烧到一半,分明是个洞房模样。

  那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表姐董素,盛妆已卸,只穿着一身石榴红轻罗袄裤,长长的鹅蛋脸,鬓边斜插着一枝海棠花,丰姿犹昔,正半嗔半喜的坐在床边笑说:“我到底把你叫醒了,你瞧漏中银箭已指丑牌了,我就不信叫了好半会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使促狭,把你灌成这样。”

  诸葛钊不由一呆,再看自己时,红袍未卸,正和衣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条绫被,不禁更加糊涂道:“我是在做梦吗?”

  董素唾了一口道:“啐,大好日子,也不图个吉兆,你胡说什么?”说罢娇嗔满面,又是嗤的一笑。

  诸葛钊模模糊糊,似乎又想起一点经过笑说:“我记得我为下第归来,你又出了一脸天花,毁了容颜,不肯下嫁,已经出家修道……”

  董素不等说完,笑得格格的道:“我真不信,一场酒会把人醉得这样,睡了几个时辰,还在说醉话,好在夜深无人,今天又是好日子,两个丫头我都打发到外面去了,不然传出去,不被人笑坏了牙才怪。前半截的话倒不错,你的确是因为落第归来,无脸见人,曾经闭户读书,至于我们的事,本来依我母亲和舅父的意思,为了怕你失意灰心,倒是想把我立刻嫁过来。后来我父亲因为见你骄矜之气太重,是匹不羁之马,不经一番挫折,不会走上正路,才和大表哥说明,索性叫你难受一下,好好用功上进,所以才造了那么一个谣言。”

  说着噗嗤一笑道:“倒害我流了不少无谓的眼泪。”接着又低声俏说:“当真我变成丑鬼,你还一样待我吗?”

  说着似乎不胜凄惋,仰着颈子道:“人家为你难受了几个月,你怎么忍心,说出出家的话来,你难道连自己已是钦赐指挥佥事都已经忘了吗?”

  诸葛钊跳起来道:“这真是岂有此理了,我怎么会忽然间跑出个钦赐指挥佥事来?”

  董素粉脸一呆.笑道:“真奇怪,古人有山中千日酒之说,也不过形容醉人时间之长,从投有听说一场酒,会把人迷过去连自己的事全忘了的,也不知是那个促侠鬼,在酒里放了甚么,幸亏你同我,不然怎样是好。”

  说着似乎很焦急不安道:“你不是在北京,对某世伯上过一封万言长策吗?”

  诸葛钊道:“这倒是有的,只是那一道策,已被他在灯下烧了,并且着实训戒我一顿,好像因此就曾有大祸飞到他老人家头上一样,还提他做什么。”

  董素道:“你怎么忘记得这样干净,真气死人,也罢,我全告诉你,你自己再记一记,也许就会记起来了。当你回来以后,某世伯,他因为做的是兵部尚书,东边频频失利,圣上大加责难,清议也多所不容,忽然想起你的策中,所说各项无一不切实际,便用了八百里加急文书,教你赍策晋京以备咨询,你偏闹起书呆子脾气来,无论如何也不去。还是大哥,把你原稿要去,修缮好了,交来人带去,又替你捏报了一个重病,才把事挡过去。不料某世伯竟把你的原策封奏上去,大合圣意,本来有特赐兵部侍郎,召见后立即派赴辽阳参赞军机之意,后来倒是某世伯好意,说你年纪太轻,骤肩重任,把事情弄糟,反而因此获咎,才请改赐指挥佥事,随军效力。又奏明你身患重病,尚未痊愈,因此给假三月,再行陛见。”说着一笑道:“你现在是一位簇新的经君钦赐的指挥佥事,怎么连自己也忘了?”

  说罢又粉颈低垂的说:“我父亲因你此去,虽然贵显,军中效力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趁此三月假期当中和大表哥说明替你我……”

  说到这里看了诸葛钊一眼,娇羞欲滴再也说不下去,半晌,蓦地里,纤手一指架上银漏说:“你看说话不觉得,已是丑正三刻了。”

  诸葛钊迷惘中,不禁心荡,一抬身坐起来,正要去揽董素纤腰,猛然一声大震,耳边似闻巨雷一样大声喝道:“此系幻境,你忘记了吗?”

  方吓得一缩手,接着突然跟前金光闪耀,一个霹雷打下来,再睁开眼睛一看,那里是什么洞房,原来仍在青磷谷口,四面彩霞格外浓艳,剑光也更强烈笼罩在两人身畔。再看唐蕙,合掌坐在蒲团上,宝相庄严,十分安详清静,好像一尊塑像一样,丝毫未见尘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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