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门唐璜 [2]
众人看时,果然他的后脑平如刀削,别说凸起的脑骨,就连普通人的后脑勺都没有,不由一个个目瞪口呆。
若说他没有反骨吧,这白眼狼十足的忘恩负义;若说他有反骨吧,那主背叛的反骨便不该是后脑骨,却叫三个大后脑勺的家伙如何立足?
正彷徨间,忽然路上马蹄声响,一马如飞赶到,马上一人大喝道:无耻贼子,这便想逃了?正是那使护手钩的守卫到了。
这人在五守卫中序列老五,岁数不过二十一二,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方才长安城里,莫名其妙地被几个明明功夫不及自己的怪人耍弄,因此气愤难平,这才孤身追上。他从城中一路追来,本以为几里之内便可赶上,哪知这几人发疯一般跑得飞快,有心要回去时,又觉没有面子,这时跑出几十里才终于赶上,正要动手,忽觉心中没底。
他的功夫较之李响、叶杏、常自在任何一人,实则都略占上风。可这三个哪个是和他乖乖动手的?因此他不由暗中惴惴,打定主意,要尽量拖延些时间,等几位兄长齐聚,才一并拿下。
这边众人见他来得孤单,一个个哈哈大笑。李响挺身站起,笑道:这小子不知死活,你们人来齐了,我还怕怕,就你一个他突然间脚一软,竟又踉跄摔倒。叶杏大吃一惊,待要过来扶他,可是走了两步,双足像踩在云里一般,终于也是一跤坐倒。
原来三人方才一阵狂奔,已是跑脱了力。人在累时最怕歇,若是在他们躺倒前那使双钩的到来,他们还大可一战。可是这时三人一个个或躺或坐地聊了半天,再想动时六条腿中便如灌满了陈醋,又酸又软,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突然间竟出现如此变化,两方均是一惊。那使护手钩的老五起初还以为李响等耍诈,待仔细看了半晌,直见三人在地上挣了半天不起,才放下心来,跳下马大笑道:我道你们是铁打的好汉,如今怎么都成了软脚虾了?他登时杀心大起,拔钩在手,意欲血洗前耻。
舒展吓得半死,可是又怎能坐视不管,也跳下马来拔刀道: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老五见他下马身法笨拙,大笑道:你想挡我?言语中甚是不屑。
他的笑声传进舒展耳中,分外刺耳!舒展两眉一跳,不管不顾的火气已然蓬勃而起,单手挽个刀花,亮势招手,傲然道:你来!
老五见他如此倔强,也不由火起,挥钩冲上。舒展拿刀来搪,老五的功夫可比他高多了,双钩锁处已将他单刀夺过,顺势一脚将他踹翻。
李响挣扎起身,叫道:舒展!快逃!老五冷笑道:逃?他能逃到哪儿去?他飞起一脚,舒展挣扎着爬起身,还不及直腰,屁股上早中一脚,呼的一声扑出三四步远,趴倒在地。
老五大笑道:逃呀,你倒是逃呀?这一回舒展跌得极重,两手两肘都擦破了,一时间也不及起身,只翻过身来两手撑地,倒着退走。
那老五故意示威,好整以暇地慢慢逼来,道:逃!我看你能逃到天边去?
李响几人挣不起身,大声咒骂。老五晃动护手钩,冷笑道:骂吧,尽管骂吧!我让你们一个个死得难看,谁也别想逃!
忽然路边树林里有人道:追哥,我让你救他们。
五人在这里闹了半天了,全然没察觉路边有人,这时都大吃一惊。老五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只听树林中有一人斥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想来便是那追哥了。
先前那人道:就因为我自身难保,才要你出手。追哥,我虽逃不掉,却最看不得别人说什么逃不掉的丧气话。这几个人,你若帮他们逃掉了,我便乖乖和你回家,不然的话,这一路上我一定弄出些事端,不让你省心。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听来竟是在和老五方才的话赌气一般。
那追哥道:胡闹!这几个人既然与人结仇,便终须有报。即使咱帮他们逃了一时,又逃得了一世么?这种闲事,管它做什么?那人笑道:逃啊能逃一时也是一时。他的声音听来岁数不大,却懒懒的有几分萧索。
老五听这说话越听越不是味,振钩道:大内侍卫捉拿劫囚的要犯,无关人等不要多事!那人懒懒一笑,道:要犯?几个兴高采烈把自己跑到半死的人,我不信他们有什么坏心,能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老五怒道:他们有罪没罪,是你说了算的么?你是什么东西,多管这闲事!
突然间一道黄光从树林里激射而出,那使护手钩的挥钩去格,噔的一声闷响,却是一片枯叶,撞在铁上啪地碎成了几片。
只听那追哥道:他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也不是你能教训的。
那一片薄薄秋叶竟能撞出如此声响,令那老五虎口发麻。这追哥的手法实已是惊世骇俗。老五再不敢大意,向后一退,双钩掩在身前,道:鬼鬼祟祟只会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就出来打!
那追哥冷笑道:你嫌活得长么?
突然间几声细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老五双钩摆动,烂银铺开如屏。铮铮声中,老五身子一晃,左手钩脱手坠地。他侧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双钩上几线灰痕,粘着断开的草梗。往自己的左手上看时,见肩井穴上一根孤草瑟瑟飘摇。这看似脆软的秋草,竟冲破他的银钩飞瀑如帘,钉进了他的肌肉。
这人距他至少有三四丈的距离,竟在这一挥手间摘叶伤人,这等暗器手法实在不是他能抵挡的。他突然间想起江湖中的一个神秘世家,不由颤声问道:你你是唐唐那追哥叹道:跑吧!
使护手钩的汗如雨下,喃喃道:跑?追哥冷笑道:我那一击,虽然不见出血,已震破你的血管。这草不能拔,否则创口扩大,瘀血内凝,会压住你的经脉,迟了便废掉你一只手。为今之计,便是全力奔跑,加快气血运行,将瘀血冲散,顶出秋草方可。跑吧,不要骑马,跑出三十里,也如他们一般出一身汗,当可无恙。
那使护手钩的咬紧牙关,一步步退后,道:你你真是唐好,咱们后会有期!突然之间他抓起地上银钩,背在身后。牵两匹马,挥掌一赶,转身便往来路跑去。那二马还在奇怪,不知道主人放着彼此不用、偏要自己奔跑,是抽的哪门子风。
直至他远得没了影子,舒展才放下一颗心来,拱手道:这两位朋友,多谢你相救之恩,且现身一见,容我等当面致谢。
树林中静了一下,追哥道:我没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