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妙僧无花 [2]
南宫灵苦笑道:"那藏匿真凶的罪名,小弟怎担当得起"楚留香道:"任夫人现在哪里?"南宫灵笑道:"任夫人居处甚是隐密,旁人也难以寻着,楚兄若肯将这剩下的大半酒都喝下去,小弟就带楚兄走一趟如何?"无花笑道:"你要难他一难,就该另外出个主意才是,要他喝酒,岂非正中他下怀。"楚留香大笑道:"倒底是无花细致。"
笑声中,他已举起酒,"咕都咕都"一口气喝了个乾净,居然仍是面不改色,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吧?"南宫灵微一沉吟,道:"楚兄不知可否再等一个时辰,小弟帮中还有些琐事。"超留香想了想,道;"咱们的去处,两天内能赶回来麽"南宫灵道:"两天只怕已够了。"无花笑道:"楚兄如此着急赶回,莫非佳人有约?"楚留香大笑道:"别人常说什麽事都瞒不过我,我看这句话却该转赠于你才是。"无花微笑道:"月下明湖,人约黄昏後,楚兄这样的人,到了济南府而没有一两件这样的风流韵事,那才真有些奇怪了。楚留香瞧了瞧已被曙色刚染白了的窗纸,道:好,我一个多时辰後再来找你。"他抹了抹嘴,竞扬长而去,顺手将无花面前的一杯酒带了出去,只听他笑声自窗外传来,道:"无花好菜,南宫好酒,来了就吃,吃了就走,人生如此,夫复何求,酒足饭饱,快乐无俦。"说到最後一字,人已去得远了,那酒杯从窗外悠悠飞了回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无花面前。杯中酒已喝光了,却多了样东西,竟正是无花系在腰间丝条上的一根小小的玉如意。
南宫灵动容道:"楚留香,好快的手。"
无花却叹了口气,悠悠道:"若非无足轻重之物,贫僧怎会让他取去,他若肯稍剑锋芒,莫要焰露,只伯就会活得长多了。"大明湖畔,晓雾迷蒙。
楚留香在溯畔逛了没多久,便听得一声马嘶,接着,便有一阵轻碎的蹄声,沿湖畔奔过来。
虽在迷雾之中,那马的色泽仍黑得发亮。
楚留香迎过去,笑道:"马儿呀马几,只可惜你是我朋友所有之物,否则我真舍不得让别人骑在你的背上。"那马竞似认得他,轻嘶向他点了点头。
楚留香暗叹道:"你只要对马有些许好处,它就永远忘不了的,但你对人无论有再大的好处,他转眼就忘得干乾净净。"他在马耳里说了叁声"带我去见黑珍珠",又轻轻拉了叁下马耳,若是换了别人,必定要忍不住重重拉四下试试看,但楚留香却认为一个人永远不该对畜牲恶作剧的,除非他自己也和畜牲差不多。
马果然在前面带路了。
楚留香并没有骑上去,他在後面瞧那马肌肉的跃动,就觉得比自已骑在上面要愉快得多。
肌肉的跃动,生命的节奏,这岂非正是人生中至美至善的境界,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又怎肯放过欣赏"美"的机会。
湖畔柳荫下藏着一叶轻舟,那黑衣少年"黑珍珠",正在轻舟上,面对满湖迷雾痴痴出神。
他表面看来,虽是那麽冷摸,天下无论什麽事仿佛都未放在他心上,其实他心事却又似比别人都多。
楚留香咳嗽了声,笑道"你在想什麽?"
黑珍珠也末回头,悠悠道:"我在想你。"
突然跳起来,面对楚留香大声接道:"想你是否已问出来了?"楚留香道:"还未问出来。"
黑珍风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的。"楚留香微笑道:"他虽未告诉我,但却要带我去了。"黑珍珠眼睛又亮了,道:"好,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楚贸香叹道:"你想在後面跟南宫灵,而不被他发现,轻功只怕还不够。"黑珍珠冷笑道:"纵然被他发觉,他又能将我怎样?"楚留香道:"也没有怎样,只不过你我再也别想寻任夫人了。"黑珍珠默然半购,道:"你要去多久?"
楚留香道:"两天。"
黑珍琛道:"好,两天後,我还是在这里等你。"楚留香沉吟半晌,道:"两天後,黄昏时,有个身穿淡色衣衫的少女,会到大明湖来,那时我若尚未赶回,就请你告诉她,要她等等我。"黑珍珠突又冷笑道:"佳人有约黄昏後,楚留香倒果然风流得很,只可惜我又不认得你那位佳人,又怎能代你转告?"楚留香笑道:"她姓苏,你一见她,就会知道的,大明湖纵然地灵人杰,但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也不会太多。"黑珍珠漆黑的眼睛,深沉地瞪楚留香,道:"她很美?"楚留香道:"单这美之一宇,又怎能形容她?"黑珍珠眼睛瞪得更大,道:"她是你的什麽人?"楚留香笑道:"你不觉问得太多了麽?"
黑珍珠眼帘突然垂下,冷冷道:"好,你去吧……但她若不肯等你又如何?""她若不肯等我,我就跳下这大明湖去淹死。"黑珍珠面对满湖迷雾,长长吐了口气,道:"你倒自信得很。"楚留香笑道:"若刨去自信,楚留香能剩下的,怕已不过是滩臭水了。"他走了几步,突又回首道:"你不觉你这名字有些像女人"黑珍珠冷冷道:"我若是女人,只怕早巳宰了你。"楚留香大笑道:"你若是女人,怕就不会对我这麽凶了。"曲阜东南数里,有山名尼山,山虽不甚高,但景物幽绝,天趣满眼,楚留香入山未久,便几已不知人间为何世。
这时正是清晨,满山浓荫,将白石清泉惧都映成一片苍碧,风吹木叶,间关鸟语,南宫灵踏在氤氲初升的晨雾上,宛如乘云。
楚留香突然道:"咱们离开济南已有多久"南宫灵笑道:"才不过一天,你难道忘了"楚留香叹道:"我虽然刚到这里,但想起济南城里那些凡俗纷争,就已像上辈子的事了,若在这里长住下去,我这俗人只伯也要变为雅土。"南宫灵默然半响,长叹道:"任老帮主生前,就总是想到这里来结芦隐居,他常说这里有匡芦之幽绝,而无匡芦之游客,有黄山之灵秀,而无黄山之虚名,只可借他一生忙碌,这志愿竞只有等到他死後才能实现。"楚留香道:"我很想念他?"
南宫灵留然道;"他是我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仁慈,最和蔼的人,我,,…我本是个孤儿,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楚留香目光问动,道:"我与你相识多年,这些话,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南宫灵叹了口气,悠悠道:"江湖之中,强存弱亡,竞争之剧,无─日一时或体,有些事,我既无时间去想,也不敢去想它。"楚留香笑道:"不错,有些事若是想得太多,心也就会改变的,而心肠太软的人,也的确无法在江湖中生存下去。"南宫灵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只见一条窄路,婉蜒通向山上,一边是峭壁万仞,一边是危崖百丈,景物虽幽绝,形势却也险极。
楚留香道:"任夫人莫非住在山颠?"
南宫灵道:"任夫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又怎甘居于人下?"楚留香笑道:"我这人从来不大容易紧张的,但想到别人说过的有关任夫人之种种风流韵事,再想到自己立刻就要见她了,一颗心竟也不觉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