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龙工巧竟何成 [2]
吴越王还未介绍,那老者淡淡道:“沈云,你不认识我了么?”
昙宗大师大惊。沈云乃是他俗世的名号,他于十三岁便出家,当世绝少有人知道他的俗名!他仔细地盯着老人,突然,翻身倒地,跪拜道:“老神仙!您终于肯履凡世了!”
老人一笑,道:“起来吧。”
昙宗大师欢喜地站了起来,道:“此间事了,请老神仙务必到少林寺盘桓些时,好让晚辈稍尽些心。”
老人轻轻摇头,道:“我来,是了些昔日因缘。不能在红尘太久。”
说完,他长长的寿眉垂下,再也不看昙宗大师一眼。昙宗大师不敢惊动他,目光转向吴越王。
吴越王笑容不变,转向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是个苗人,他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银器,混合着七彩艳丽的丝绸,极为鲜艳夺目。但他的脸却极丑,丑得让人无法看第二眼。脸上的皮肤呈现一种妖异的颜色,似乎在不停地蠕动着,以昙宗大师之定力,都不由得觉得有些恶心。
吴越王笑道:“这位乃是五云峒主谷青玕,两位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谷青玕举手,冷冷道:“大师。”
昙宗大师心中说不出的不舒服,也举手还了一礼,急忙退开。
吴越王笑道:“谷峒主是来拿回一些本属于他的东西的。”
谷青玕嘶哑着声音道:“七禅蛊。”
昙宗大师脸色立即一沉。七禅蛊之大名,几乎已震惊当世。传言七禅蛊乃幻中之蛊,万蛊之王。七禅蛊在手,立即就会获得神魔一般的力量。当年落第秀才邱度得七禅蛊之助,闹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辛铁石不过依仗了七禅蛊中的几只,便几乎战胜了第一高手、当时的华音阁主于长空。
难道,七禅蛊竟落到卓王孙手中了么?
这位谷青玕明知道卓王孙有七禅蛊在手,又是当今第一高手,竟然还敢前来挑战,莫非苗人神魔洞中,竟藏了比七禅蛊还要厉害的妖物?
昙宗大师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不敢跟他站得太近。
走出的人中,还剩最后一个。他全身都笼在一件黑袍之中,看不清面目。昙宗大师望向他的时候,黑袍缓缓抬起,一只瘦如柴几乎如枯骨一般的手伸出,伴随着一丝尖锐之极的声音:“王同。”
昙宗大师呆了呆。这个名字太普通了,绝不应该属于这个鬼魅一般的人才是。他盯了那人一眼,黑袍下纹丝不动,只有那只手伸出,似乎等待着他的答礼。昙宗大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猛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一惊,急忙后退,突然,面前一片白茫茫的,那道寒气竟然在空中凝结成形,宛如一柄利剑一般,向他猛刺下来!昙宗大师退无可退,只好运起佛门气功,一声大喝,向那柄寒剑上击去。那柄寒剑,却在这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黑袍王同尖声叹息道:“你的武功可比十方小秃驴差多了。你怎能跟我们联手?”
吴越王微笑道:“可昙宗大师乃是少林掌门,单凭这个名号,便已足够了。”
昙宗大师被寒剑一袭,狼狈不堪,此时更觉有些汗颜,待要拂袖离去,又舍不得吴越王许下的丰厚报偿,只好讪讪道:“王爷要老衲做什么?”
吴越王笑容渐渐消失,面色一点一点肃穆,昙宗,摩珂尊者,梅花老人,谷青玕,黑袍王同不由得都静了下来,显然,这句话,才是今次聚会的重中之重。
吴越王沉声道:“要想杀卓王孙,就必须要将他诱出华音阁外。他若在华音阁中,纵然天下高手全都集在一起,也未必能杀了他!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让他出华音阁!”
昙宗大师沉吟道:“除了上次武林大会,华音阁主绝少现身江湖。单这第一步,就绝不容易达到!”
吴越王一笑,道:“恰恰这一点,是最容易达到的。”
他悠然道:“武当三老之死,掀起江湖上一大血案。杨盟主跟卓王孙约定三月为期,再聚嵩山之上,找出真正的凶手来[注释3]。如今,约期将至,杨盟主已经找出凶手,只要由他下函,卓王孙必定会出华音阁,再到嵩山之上!”
昙宗大师白眉一轩,错愕道:“杨盟主?”他的声音顿时变得生涩不堪:“你……你不是说他再不会踏足中原了么?”
吴越王微笑:“以前的杨盟主虽然踪迹杳然,但这一个,恰好可为我们所用。”他轻轻击了击掌。
一人从帷幕后缓步踱出。
昙宗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这个人,白衣胜雪,容颜清如明月,一丝一毫,都与杨逸之一般无二。
只是,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看去微嫌黯淡。
此人缓步走到大堂正中,沉声道:“凶手已经查到,就是卓王孙。”他一语完毕,又退回了帷幕中,似乎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
一句足以让整个武林陷入血雨腥风的话。
昙宗愕然,狐疑地看着吴越王,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
吴越王似乎看出他的疑窦,朗声笑道:“此中玄机,就非禅师所要考虑的了。只要嵩山之上,此话由这位杨盟主口中说出,卓王孙纵然不信,天下人却都信了。那时候,天下豪杰,群起围攻,卓王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逃脱。就算他能逃出,想必已是强弩之末,届时我们六人布下杀阵……”
他禁不住发出一阵狂笑。
昙宗大师,摩珂尊者,梅花老人,谷青玕,黑袍王同,吴越王,无一不是天下绝顶的人才,就算只是他们六人联手,卓王孙就未必能胜,何况还是在正道围攻之后。
这一战,必胜。
六个人,不由得都面露笑容。他们的原因各不相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
卓王孙必死!
吴越王的纵声长笑,显得得意非凡。
这时,突然一声冷笑传来。
吴越王的长笑,骤然止住。
一袭淡淡的青衫忽然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堂外是厅,厅外是院,院中是个小小的池塘,上面布满荷钱,这袭青衫,闲庭信步般掠过荷钱之上,连一丝水纹都不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