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衣人与镜中人 [7]
想起上官仪,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木河河柯柯的大脑活跃起来了。
上官仪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是个老江湖。
他很佩服上官仪,佩服他在极其危险的逆境中所表现出的镇定和勇气。
师父对他说起过很多江湖上的事,除了血鸳鸯令之外,关于野王旗的话题最多。
当然,他并不清楚野王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他知道,这个组织的势力非常强大。
仅从实力上来说,血鸳鸯令很难与之抗衡。
年纪轻轻的上官仪却正是这个组织的首脑,而且是一个被自己人出卖、追杀的首脑。
正因为如此,阿丑才更钦佩上官仪。
他很清楚,像野王旗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想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们却没能置上官仪于死地。
虽然阿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能够体会到被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最信任的朋友出卖是何等的痛苦。
这种痛苦足以令一个坚强的人崩溃,甚至发疯。
但上官仪并没有崩溃,更没有发疯。
就在这样的逆境之中,他竟然还会伸出手来,帮助阿丑。
不论这种帮助是否有另外的目的,阿丑同样感激他,佩服他。
阿丑跳下巨石,捧起清凉的溪水,撒在自己的脸上,头上。
他忽然发现,自己也能独立地想清一些问题了,而要想成功地复仇,必须摆脱对师父的依赖心理,自己想出办法来解决面对的问题。
生平第一次,他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决定付诸实施。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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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不大,但屋里不多的几件家具摆设却很精致,也很雅淡。
一灯如豆。
黑衣人慢慢将头上的黑衣解下,抛到面前的桌子上。
桌上有一面镜子。
黑衣人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却很茫然,很恍惚,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似乎镜子里的人并不是他自己。
忽然他抬起右手,重重地抽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是左手。
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一缕鲜血慢慢自嘴角渗出。
镜子里的脸怔住了,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受到了这样的重击。
黑衣人抓起黑巾,仔细地缠在头上,裹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喃喃道;“你应该去,去将一切都告诉他!”
镜子里那张被黑巾蒙住的脸也说话了:“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你是他的师父,你答应过他要帮他报仇?”
“不,我凭什么要帮他!正是因为他的父亲,我才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我才会出家,他死了我再高兴不过了,为什么要帮他复仇?”
“你忘了婉儿?”
“不,没有,二十多年来,我一天也没有忘过她。”
‘你忘了!”
黑衣人伸出手,指着镜子,厉声道:“不许你胡说!”
镜中人道:“那你就该替她复仇!那你就该将一切都告诉他,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黑衣人冷冷道:“但不是我的!”
镜中人道:“这十四年来,你岂非已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黑衣人沉默。
镜中人道:“你必须帮他。他对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一点认识,他根本不知道江湖的险恶和血腥,你不帮他,他会死的!”
黑衣人咬牙道:“他不是我儿子,他的父亲是许白云!”
镜中人道;“你恨他?”
黑衣人道:“是。”
镜中人道:“就因为他是许白云的儿子?”
黑衣人咬牙道。“不是。”
镜中人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他是许白云和婉儿的儿子。”
镜中人道;“可芙蓉也是他们的女儿,你却很爱她,甚至为了她去做一个卑鄙的告密者,做一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黑衣人又沉默了。
镜中人道:“你甚至想要她,抛开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她一起去浪迹天涯!”
黑衣人的目光突然炽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她不是芙蓉!她是婉儿,是我的婉儿!”
镜中人的目光里闪出一丝怜悯,缓缓地道:“你不应该再欺骗自己了!”
黑衣人嘶声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镜中人道:“因为我要救你!”
黑衣人厉声道:“用不着!”
镜中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该清醒了!”
黑衣人道:“我很清醒,至少我不像你那样虚伪!”
镜中人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婉儿?”
黑衣人恨恨地盯着他。
镜中人道:“你应该知道,她是芙蓉,她不是婉儿,抛弃你的不是她,是她的母亲。”
黑衣人忽然狂笑起来。
镜中人道;“你笑什么?”
黑衣人冷冷道:“她是芙蓉,我要娶的就是芙蓉,她母亲欠我的债,得由她来偿还!”
镜中人叹息道;“你真的该醒悟了,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
黑衣人冷笑道:“我毁我自己,与你何干”’镜中人道:“一旦这件事情败露,你现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伴随着你的,将是耻辱,你不害怕吗?”
黑衣人道:“不可能败露!不可能!”
镜中人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累了,你的大脑已经迟钝,智力也在退化,连很简单的问题你也考虑不清了。”
黑衣人冷笑道:“累的人是你,你该走了,去休息吧,不要再缠着我!”
镜中人沉默了。
黑衣人“拍”他一声,将镜子反扣在桌面上,扯下头上的黑衣,随手一抛,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书架边。
他打开书架上的一只扁平的乌木小匣子。
匣中只有一块黝黑的铁牌。
黑衣人轻抚着铁牌上几个朱红色的字,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合上木匣,伸手扭动墙上的一根木钉。
书架无声地滑开了。
书架后,是一扇门。
黑衣人端起桌上的油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长而窄的通道。黑衣人沿着通道,走进一间石室中。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椅,一几。墙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黑衣人在椅中坐下,举着灯,痴痴地看着那幅画。
他的双眼渐渐湿润了。
两行清泪,缓缓滑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