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白二伞 [6]
说着,飘身而过,自聂燕玲怀中抢过聂燕荪,返身拔起安姑的大白伞,但见他矮矮的身躯,三晃二晃,簟便自走得看不见了。
聂燕玲见哥哥被人抢走,当然作急,霍然跃身而起,打算追下。
安姑笑道:“姑娘,莫追了,保你不出十天,还你一个活蹦活跳的……”
她说到这里,略一迟疑,古沛却接道:“哥哥!”
安姑回头望了望古沛,笑道:“对了,还你个活蹦活跳的哥哥……”
聂燕玲这才定下心来。
安姑笑嘻嘻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呀?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先前安姑替他们插伞之时,聂燕玲就对这位怪婆婆心生好感,这时越觉得她丑得并不讨人厌。
她望了望古沛,便报了自己姓名门户,同时,将到这富春钓台的来龙去脉,约略说了一遍。
安姑听得津津有味,随后,她忽然问道:“姑娘,那——那位洗明鉴的功夫果然很高吗?”
聂燕玲点点头。
安姑不再说话,但是,她心里却在想着:“早晚我也要收个女徒弟,我安姑样样比那老东西强,这一点可也不能比他差……”
想着,她不由将聂燕玲打量了一番,暗暗说道:“可惜,这个女娃儿根骨秉赋少差,否则,倒是现成的。”
当下自身边摸出一枝长才四寸,用白布做成的小伞来,交于聂燕玲,道:
“枯木教党羽遍天下,你是他们的对头,早晚要吃他的亏,如今我把当年行道武林的‘白伞’标记,赠你一枝。
再遇上枯木教中之人,哪怕教主‘枯木修罗’,只要见到我这把白伞,也绝不敢碰你分毫了。”
聂燕玲大是感激,含着满眶热泪,称谢接过。
安姑又道:“适才我激那老东西走,一半为着你哥哥的伤势,让他去料理,最为适当,一半也因我自己有事待办,不愿他同行惹厌——
如今我就要走了,你们离开这里之后,预备到哪里打尖,回头我跟那老东西,带了聂家哥儿来寻你们就是!”
聂燕玲见安姑每一提那位黑伞先生,就一口一个“老东西”,心暗中道:“这对夫妻的情份可真厚。”
想到这里,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由不得自己偷偷一瞥古沛。恰巧古沛为了征求她的意思,也正用双目望着她,问道:“姑娘,你准备到哪一站打尖?”
聂燕玲蓦地双颊飞红,羞得低下头去,腼腆了半晌,才沉吟地说道:
“古……古兄,浙西安淳,有我一位师执在那里隐居,我们就在安淳等荪哥与二位老人家,好吗?”
古沛本来除了去寻那“群魔秘录”上列人外、,并无其他急事。
他为了探听那“落英峪”十七名武林名宿结盟之事,是否与“群魔秘录”有关,自然不加反对。
安姑笑道:“反正安淳也不远,咱们就这决定吧,我可要走啦!……”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身子一跳,将黑伞先生的黑伞往肋下一挟,快得如同一阵风,白影一闪,远去十数丈外了。
古沛跟聂燕玲,目送这位武林奇高的怪婆婆走后,便也离了钓台,沿着富春江,向浙西安淳进发。
于是这对少年男女,便阴错阳差地结成了旅伴,同行同止。
须知古沛自幼深居普陀,对江湖中事,一无所知,那普陀群僧,又早知他一生杀孽过重,蓄意不令他涉足江湖。
是故,他可说是全然不懂世故,不解人事。
那聂燕玲虽也是初次出道,但“落英峪”乃是武林群豪荟萃之地,时常有江湖人物往返,因此,她耳濡目染,多少也对江湖中事,有些一知半解。
再加上她这次出来,是身负重任,处处躲避仇家,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格。
古沛一向孤僻,无论做什么事,怎么想就怎么做,直来直往,一路上自然也生了许多微不足道的事故,多亏聂燕玲从旁化解,倒还算得安然无事。
同时,在双方的心中,也彼此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聂燕玲鉴于古沛年少英俊,武功又是高不可测,且又于她兄妹有恩,一缕芳心,早就暗暗地镂上了他的影子。
而古沛呢,感于这位聂姑娘对他日常起居体贴得无微不至,性情又好,自然也产生了好感。
不过,这时下古沛的整个心田,隐然已被那夜西湖之滨,雷峰塔之下,错认他作“七哥”——也就是洗明鉴的身影占满。
因此,他虽觉得这位聂姑娘温柔,娴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可是——他对男女之情却不甚了然。
是以对眼前这位姑娘,除了“好感”之外,并无一丝一毫其他的想法。
两个人一路上朝行夜宿,由建德换船沿新安江而上,直奔淳安。
这日,他们所搭之船,到了淳安靠岸,古沛便偕着聂燕玲上岸。
那淳安乃是一座县治,因位于新安江滨,西连皖省的徽州府,来往商旅频繁,倒还算得是个浙西的大镇。
古沛跟聂燕玲上了岸以后,便自进城。
哪知他们正在街上走着,忽然听到一条巷子里有人大叫道:“小娃儿们,你莫耍赖,这次明明又是我赢了,哭什么呢?”
声才人耳,古沛面色一变,陡然停住了脚步,剑眉双剔,侧耳倾听,果然有稚童的哭声,自巷中传出。
聂燕玲自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跟着停了下来,问道:“古兄,什么事啊?”
这时,又听那巷中之人,洪亮地笑道:
“呵呵……娃儿们,只要你们认输,我就把赢来的还给你们,一颗刮三个鼻子,呵呵呵……”
古沛道:“这人的嗓门儿,好耳熟……”
沉忖间,猛然想起一人,当下不由惊喜交集,竟忘了身在大街之上,伸手一牵聂燕玲,小声道:“姑娘,咱们捉他去,可别让他跑了。”
聂燕玲被他捉住皓腕,着实羞得可以,然而心头万分甜蜜,红着脸蛋儿,低问道:“古兄,他……是谁呀?”
古沛快捷地答了一句:“老孩子,司徒悠悠!”
聂燕玲“哦”地惊呼一声,黛眉忽蹩,似有莫大的兴奋,又似有莫大的忧切,她正想再多问两句,但这时身子已被告沛牵着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