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最后一注 [5]
女的花帕包头,遮阳帽挂在背后,青短衫,灯笼裤,装束很像个跑解的女武师。年约三十上下,五官姣好,粉脸桃腮,一举一动皆流露出成熟女人的风韵,并不算美,但相当动人,那双灵活的凤目似乎会说话,具有向男人挑战的俏媚风情。
两双眼睛紧盯着他,他泰然入亭。
龙姑娘则俏立在坐骑旁,冷眼旁观怀有戒念。
“我知道你要打听消息。”中年女人含笑打招呼,信手递过茶杓:“你很了不起。”。
“姑娘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接过茶杓,顺手取下架上的另一只茶碗:“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但认识那两匹坐骑。”中年女人指指坐骑。
“哦!原来如此。”
“小柳庄留驻的七个人,只回来了一个,那六个……”
“其中有虎岭三雄。”
“他们完了?”
“完了。姑娘,两位是派在前面探道的?”
“笨鸟儿先飞。”中年女人的语气有自嘲成份:“你们的来意能不能见示?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是吗?”
“姑娘,你是明知故问呢,抑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也许两者都有。”
“你应该知道,你们所保护的梁剥皮,是天下侠义道必欲得之而甘心的祸国殃民贼,这件事能平心静气解决吗?如何解决?”
“阁下,你们白白浪费了不少时日,梁剥皮根本不在这里。”
“真的?”他口气平静,其实心中暗惊。
“我用不着骗你,你可以到临洛关逐一查问,保证你会失望。”中年女人笑得很媚:
“梁剥皮这次返京,事先策划了三年之久,花了银子数十万,计划之周详,可说是空前绝后的伟构。就凭你们几个人,算了吧,阁下,见好即收,你们杀了我们几个人,对天下英雄已经有所交代了,何苦仍然穷追不舍?那不会有好处的。”
“听口气,似乎姑娘也不知道梁剥皮到底在何处,那么,车内藏的人是谁?谁主持大局?”
“你说对了,不要说我,恐怕连主持大局的阴狼宰前辈也不知其详。两辆轻车中,前一辆是阴狼,后一辆是凌霄山庄的耿庄主。”
“不是千面客?”
“千面客留在开封,就是那位乔装杜二东主的人。”中年女人得意地说:“你知道我们走得很慢,用意就是等他所安排的另一批人赶到前面去,那批人恐怕已到了真定府,已安排妥当调动真定三卫官兵护送赴京;那批人里面才有真的梁剥皮。你们这时即使能插翅追上去,也只能光瞪眼无法可施了。阁下,认输了吧?”
林彦本来心往下沉,这时突然猛省,冷冷一笑,低头沉思。
“你在想什么?”中年女人追问:“很失望是不是?”
“呵呵!没有甚么好失望的。”他反常地怪笑:“就算梁剥皮逃掉一劫,第二劫他决难躲掉,我会到京师去等他。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早晚我会要他的脑袋,他非死不可。”
“你白费工夫……”
“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的。”他摇手阻止对方往下说:“现在唯一可做的事,简单多了。”
“你还不死心?”
“在下办事从不死心灰心。”
“那你……”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见利忘义的人,当然会在京师继续保护那狗贼,为了日后行刺方便,你们这些人应不应该早些处理掉?”
“你……”
“这就是在下所要做的事,你同意吗?”
“你准备如何处理?”
“杀!”他厉声说,往亭外退:“从你两位开始,在下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出来吧!”
中年女人向同伴一打手式,举步向外走,媚笑着说:“你的口气真托大狂妄,请问贵姓大名呀……”
“打!”林彦的叱声似沉雷,身形疾转,电芒破空。
中年女人一惊,倏然止步。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
同一瞬间,坐骑旁的龙姑娘斜掠两丈外。
同一刹那,两个从树上悄然飘落要袭击龙姑娘的人,距龙姑娘头顶不足八尺两枚扁针击中要害,砰然堕地挣命。
中年女人大骇,变化太快,结束更快,任何人也帮不上忙了。
“你……你是……”中年女人骇然惊问。
“大刺客林彦。”他按剑把说。
“我,龙芝。”龙姑娘。面走近一面朗声通名。
中年女人惊得倒退两步,中年人则打一冷战,已从衣下拔出的匕首几乎失手掉落。
“大刺客在太原。”中年女人惊怖地叫;
“千面客会变戏法,我大刺客也会变,所谓把戏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在下的暗器天下闻名,刚才作已经见识过了。”他左手一伸,掌心有两枚扁针:“你如果不相信在下是大刺客林彦,这两枚扁针就奉送给你们,逃得过一针,在下放你们一马……打!”
持匕首的人一跃两丈,脚尚未站地,扁针已贯入右背,重重掉落,挣扎着呻吟不绝。
中年女人胆裂魂飞,猛地身形一晃,作势跃起,却挫身仆倒,奋身急滚。老天爷保佑,滚至第二匝,恰好滚落路旁的深沟。
林彦的扁针不但没有出手,反而摇手示意要追出的龙姑娘退回原地。
中年女人沿沟挫身急窜,远出十余步外,爬出沟拼命向大梁庄狂奔,一面狂叫。“救命!救命啊……”
“彦哥,你怎么让她逃走?她会通风报信……”龙姑娘讶然问。
“就要她去通风报信。”林彦去拖尸体取回扁针。“她这一逃,躲在临治关的人一听大刺客真的光临,保证有一半的人斗志全消。毒龙的大批爪牙,断送在山西死亡之路上,这件事江湖朋友记忆犹新,这些人能不心惊胆跳?符老前辈和荣叔办起事来,一定轻松愉快。”
“咦!听你的口气,你似乎不想参加?”龙姑娘去解坐骑:“想到真定追梁剥皮?”
“我不参加,荣叔可以主持大局。”
“那你……”
“荣叔和符老前辈对付得了这些斗志已失的人。”
“我们赶往真定?”姑娘将缓递给他。
“不到真定。”
“咦!那你……”
“跟我走,慢慢告诉你。”他扳鞍上马驰出。
“怎么往回走?”姑娘上马叫。“
“是呀。”
“回去?”
“去宰梁剥皮。”、。
“梁剥皮已到了真定府。”
“那鬼女人所说的话,是预先有人教她这样说的,她自己也不一定相信梁剥皮到了真定。”
“你也不相信?”
“我相信的确有一批人超越;可能正向真定飞赶,而且一定在顺德府城留下一些线索,希望我们拼老命追上去,而他们一定比我们先一步到达。那批人一定也有两部车,但护送的人却少一半以上。”
“梁剥皮有这么大胆,敢减少护送的人?”
“情势逼人,他必须冒此风险,人少反而行动迅速,也不致引起注意。”
“也许可以追上去……”
“那是浪费精力,他们就希望我们能赶上去。走!”他驰上官道往南走:“梁剥皮不在前面那批人之内,也不在后面躲在临洛关那批人之中。”
“那……你好像知道?”姑娘策马跟上问。
“我在下赌注。”
“下赌注?这……”
“那鬼女人的话提醒了我。”
“提醒什么?”
“她说千面客仍在开封,又说千面客安排另一批人接应,把梁剥皮安排在内,乘乱超越,让这里的人吸引我们。我问你,在开封能指挥数百里外的人吗?千面客又不是神,他怎知道在这一带会发生变故?他怎知道情势而适当地调度人马?”
“你是说,千面客不在开封而在这里?”
“不在开封,也不在这里。走吧,恐怕要辛苦一些时日了;但愿我押对了宝,我不能输这一注。”
车马果然在临治关不走了,在驿站旁的冀州客栈住下,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这座关关城已古旧不堪,共有六座关门,里面的镇市倒还具有规模,官府没有马步递运所,府城在这里没有通判分司,毕竟这里曾经设过县,也是一处适当的中途站,成为大镇理所当然。
入暮时分,狂剑与八荒神君大摇大摆出现在街头。
明晚是毒发期,要是梁剥皮在内,恐怕就无法如期赶到真定断气了,到真定还有四天马程呢。
走狗们不敢发动袭击,其中有人认识狂剑,更认识老狐狸八荒神君,大刺客一定真的来了,谁不害怕?
狂剑也按兵不动,甚至晚间也不到冀州客栈踩探。
双方僵持住了,充满了暴风雨欲来的凶兆。
次日,夜幕降临,预料中的暴风雨并未发生,但空间里,死亡的气息更浓。
二更天,另一场暴风雨发生在冀州客栈内。
镇上五名有声望的郎中,半夜三更硬被不速之客从床上拖起来,接入客栈诊病。
闹了一夜,共有十一个人病倒。郎中开的脉案,五个人所写的完全一样:中暑兼吃坏了肚子。
练武人对这两种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问题是:半夜三更,天气转寒,怎会中暑?见了鬼啦!走不成啦!十一个人病倒,怎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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