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形迹诡秘的病人群 [3]
说到这里,路清恰巧走来,问明前事,忽然警觉,先纵到崖上,四面看了一看,再跳下来,对南洲道:“爹爹料得不差。爹爹在此,行医多年人都认得。我虽每日在旁相助,从未远出,外人只知我是长工下手,木里戛边境又是从小生长牧羊之地,土人多半相识,谁也不知我会武艺。赵乙也是那里生长,由我引进。不妨借口爹爹行医大忙,想找长工,命我往寻相识的人,就便照以前何武师所说之地,往那半山猎场崖洞之中,寻到他父子师徒三人探询,也许知道一点虚实,比爹爹自家前往容易惹人注目稍微稳妥。
等我查探回来,再定过江之计如何?”
南洲见他这样胆勇灵警,好生高兴,笑对双玉道:“看你清哥只长了两岁年纪,便比你心思细密得多,所说竟和我心意相同,果然他代我去要好得多。天早大亮,忙了一夜,也该回去歇息,今天病人不知多少,双珠一人忙不过来,快回去吧!”说时,忽见几个土人拿了新做好的食物送来。南洲急于回去,又不便却人盛情,只得收下,放在竹篮之中,向土人嘱咐几句,便往回赶。到了小江楼一看,病人竟比往日还多,双珠正在忙于医治。
南洲暗忖:“事情真巧,好容易经我父于全家,用了许多心思想出方法,又将药方成药托人到处分送,近来病人少了好些。有许多炎荒森林地带特有的病,因常施方施药,远近各地均有成药贱价出卖,无须远路跋涉,我也稍微清闲一点。不料正在要紧关头,会有这多病人,又和一月以前一样。我父女再如走开,有那不知信息的,费了许多事,远道赶来,忽然扑空,岂不冤枉?走时还要想个法子才好。”心中寻思,因见病人太多,不忍丢下,二女和路清也都一夜无眠,再要去掉两人,更多劳苦,还是提起精神,将这些病人医治之后,再睡一个足的,便告二女和路清一同下手。
小兄妹三人虽觉老父高年,难免疲倦,不应太劳,想要劝阻,无奈南洲天性强毅,向不服老,尤其是对贫苦病人格外同情,内中又有几个重伤残废跌断腿骨的,更非南洲亲手医治不可,知道劝说不听,只得将南洲配制好几年,费了许多心思人力才得制成的强身提神灵药十全丹取了几粒,用水溶化,放在茶中端上。
南洲虽然制有灵药,因党内有两种药材采自深山森林之中,最是珍奇,难得寻到,药更灵效无比,哪怕病人形势多么危险,只要服上一丸,至少可使伤病的人减少许多痛苦,就是危急之际,也能多活一两月的寿命,对于那异乡孤客最有好处,为数又不甚多,不是人大劳累,或像上次医治瘟疫那样,接连好几天不眠不休,实在体力不济,并经二女力劝,轻不服用,看得最是宝贵。常说我虽年老,体力健壮,耳目灵敏,比起寻常年轻人,精神只有更好,内外武功均有根基,稍微劳累并不相干,反可磨练我的筋骨,无须求助草木之灵。此药功能强身健力,提神宁心,如能常用,有祛病延年之功,可惜主药难得,经我多年物色,到处留心,好容易将它凑齐,合成一料。近两三年,用它救了不少的人。所剩业已无多,第二料的主药至今不曾寻到,必须留作重病急救之用,谁也不许糟掉一粒。先见双珠捧了茶来,因正口渴,也未寻思,吃到嘴里,方始尝出那药清香之味,知道女儿孝心,天热人多,业已放入茶内,便未多说,只将三人喊来,将茶匀开,每人分了一点,笑说:“你们虽是好意,但是此药灵效非常,一旦需要,真能起死回生,如因我老少四人稍微劳累,随便用掉,遇到重症,万一缺少此药,耽误病人性命,问心如何能安呢?”
二女和路清同声笑道:“爹爹一年忙到头,专为这许多的病人尽心出力,稍微舒服一点也应该。何况用自己配的药来提自己的精神,为人医病,并不罪过。爹爹不将身子养好,如何能代他们医病呢?”说时,病房中已有四人卧在特制板榻之上正在医治,由这老少四人分工合作,洗涤伤处,上药包扎,有的还要开刀。外面敞间和楼外树荫之下,等候急救的人还有好几十个,均由南洲父女分别病情轻重,相继医治。
双珠一夜未眠,刚一天亮,便有病人陆续到来。因南洲和双玉、路清均是一去不归,双珠心中悬念,虽见当日病人来得特早,内有三四十个更是成群抬来,正在忙于医治先到的人,只听伙计来说,不曾留意。跟着,南洲等三人回转,老少四人一面忙着医病,一面抽空进点饮食,悄声述说昨夜经过。虽觉当日病人特多,这类事以前常有,刚到匆忙,均未留意。南洲回到外面看了两遍,也未想到别的。等这头四个重伤昏迷的人医治停当,抬将出去,再往外面挑选重病人。忽然发现来这许多病人都是外伤,内中还有五六个汉人,虽穿着一身和土人差不多的破旧衣服,但那貌相神情连那周身皮肉手脚,一望而知是平日养尊处优不曾做过劳苦事情的有钱人,也杂在病人当中抬来,而这抬送的人,所用棚架木板藤兜山轿之类虽不一律,脚夫神气却差不多,除有限几个看内科的旧有病人,都是一言不发守在所抬病人身旁,内有三个同来的人,身手均颇矫健,像是会家。这许多人,一个亲属都没有跟来。
平日病人太多时,老少四人忙于医治,不多和人轻易问答,除有疑难病情必须细问而外,内有许多平日看惯的病,仗着经验丰富,深浅虚实一望而知,好些南疆特有的病症,简直连脉都不用看,只将备就成药拿去,或是当时服下,不久即可痊愈。本也不用多说,人多事忙,也实无暇。先医四人时,见是石块压伤,病势差不多,问知崖石崩落,无心撞上,也未多谈。后来看出这些看外科的病人大同小异,已生疑心。跟着发现内中还有好些形迹可疑之人,越发奇怪,便留了心。抽空向三小兄妹示意,把病人搭进房去,和往日一样,表面专心医治,假装不知,暗中留意。那三个跟来的壮汉,竟在门外窥探不去。后因南洲恐人多杂乱,尤其开刀之际,连病人家属也不令其走进,照例闲人莫人,便在外面泡了壶茶,。因天尚早,楼中刚在生火,又要了一些冷酒冷菜同食。因那座位相隔病房还有丈许,推说看花,自己动手,将酒桌移向近门之处。
南洲等四人知这些病人当中必有隐迹的人在内,这三个便是他的同党,既然信任自己,来此求医,双方素昧平生,并无仇怨,内有好些人虽未开口,看那神气,均似外方来的汉人,有几个并还练过武功,实在想不出是何原故。如在平日,这类群殴凶杀之事,边疆一带常有发生,事后来此求医,原不相干,自己专为医治,也不愿管什闲事,当日却因前夜起接连发生事变,多了一层戒心,又见来人神情鬼祟,又要求医,又防自己看出他的破绽,随时都在暗中窥探。这里面必有原因,无事便罢,有则不是寻常,只想不起什么原故,对于自己这样戒备。因见来人都是那么假装沉静,一言不发,也就不去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