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章 粮绝城崩 [5]
这是他们最为朴素和单纯的想法,也是他们惟一可以许下可能会实现的愿望。在战争之中,其它的一切都是奢望,毕竟他们不是神,不是昔年七破皇城的武林皇帝刘正!
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因为矛盾,所以既有趣又残酷,既喧器又清冷,战场之外的人只觉耳鼓发痛,战场之内的战士仿佛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包括他们口中暴喊出来的“杀”!
他们呼喊,是一种无意识的形态,更不是因为别人喊他们跟着学,而是他们觉得内心有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流在疯涨,在狂飙,在奔腾,激昂之处,他们自然昂首呼之而出,于是便成了场外人耳中撕心裂肺的声音:“杀呀,杀——”战争开始的第一天,是个好天气。
晴朗,无云,五六月的风吹起来总让人感到很轻松,阳光也有一种独特的美。
但——好天气并不一定都能有好风景和好心情。
昆阳城外的风景不好,但壮观、惨烈,同样是五六月的风,但吹起的却是浓浓的血腥,是带着血腥味扬满了天空的尘埃,感觉有些呛人。
漫天的尘埃,本来很好的阳光也无法撩开这漫于天空中的尘埃,因为战争尚在继续,没有谁能具体地说出尘埃落定之后的景象,战争总能制造意外,总不会凭个人的猜想和臆测去发展,否则那也不叫战争。
当然,尘埃自有落定的一刻,那是在夜晚。
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昆阳城已是满目疮痍,王邑终于下令撤兵,明日再攻城。
王邑并不是不想连夜攻城,但是那条护城河依然存在,这使他们欲在晚上攻城极为不便。另外,明天,后方的高大云车将运来,到时便可凭云车居高临下地向昆阳进攻,他就不信昆阳还能撑得过明日!
事实上昆阳能撑过今天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奇迹,当然,这与城内绿林军两位绝对中坚人物是分不开的。
王常和王凤乃是绿林军最有权威的将领,其声威是刘玄在未称帝之前都无法相比的。
昆阳战士在这一天之中损失了两三千人,当然这比王邑大军所死伤的人数少得太多,但这却是昆阳四分之一的战斗力,而且这还是第一天,战争的第一天便已如此,那往后的日子只会更艰辛。也许,战争一开始便会结束,没有人能想象明天会有怎样的惨况,昆阳将士能支持到第三天的天亮吗?这是一个连王常和王凤都不敢肯定的臆想,而刘秀的救兵尚没有赶到。
刘秀的救兵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呢?能在城破之前到来吗?赶来了能够突入包围吗?若有两三万人守城,王常和王凤还有把握守个十天半月的,但是十天半月之后呢?
昆阳城中的地下都有人监听,王邑想到了挖地道,王常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城外直挖地道,王常便令人横挖,然后在挖通的地道口点上火,将烟扇入地道之中,就像熏老鼠一般又把这些人逼了回去。
于是,整个晚上便只好围绕地道艰难地苦熬,不过,这也算是安宁,至少要比白天那残酷的战斗来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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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夜很安静,依然飘着血腥的气味。风很轻,很柔,微微的凉意让沸腾的血渐渐冷了下来。
篝火处处,昆阳城外到处一片火海,敌人的营帐一个接一个,极为壮观。
夜静得让人想不起战争,或许是因为白天太过疲劳,在这难得休战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想尽情地享受这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看到的夜晚,所以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夜晚分外美,分外动人,便像小时候躺在奶奶怀中看天上的星星一样。
没有人愿意惊碎这梦一般的宁静,在这一刻,他们完完全全地放开自己的心灵,放开自己的怀抱,尽情地融入到夜色之中,忘记战争,忘记血腥,忘记城内外所存在的敌人,便像他们在战斗之中忘记了自己一般,忘记一切!他们惟一的希望,那便是想明日的太阳永远都不要出现。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有再也不会出现的人,但却没有再也不会出现的太阳。
天,终会亮,战争也终会惊碎他们的美梦。
这便是现实,而现实总比想象更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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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惊醒了沉睡的鸟儿时,当第一声马嘶惊碎了清晨的宁静时,战争便开始了!
其实,战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只是在一阵低调的沉郁过后,再一次变得暴戾起来,由温柔的情调变成了残酷的血腥。
刀光剑影再一次暗淡了阳光,尘埃再一次遮住了天空,急促的蹄声再一次震撼着大地。
天、地、风、云全都在变幻。
很难得,这又是一个很好的天气,依然晴朗,万里无云,若没有这飞舞的尘埃,那天空必湛蓝得如一块无瑕的蓝宝石。但这一刻,已经没有谁再愿意欣赏这天空是否美丽,也没有人在意这阳光是否明媚,昨夜被凉风冷却的血液,又一次燃烧了起来,沸腾澎湃的心潮再次化为激流冲出喉咙,化成让人心悚的声音:“杀啊……杀……”战鼓之声再次响起,漫山遍野的旌旗再次游动起来。
战争开始的第二天,依然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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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邑和王寻很悠哉,战争虽然是由他们一手操持,但是他们却似乎完全处于战争之外,像是看风景的游人。
昆阳的抵抗能力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而这座城池的坚固也让他们有些意外,这更增加了王邑要快速夺下这座城池的决心!不过他知道,昆阳城再坚,也经不起百万大军的践踏,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其实,望着那十余丈高的云车向前推进,再居高临下,如鹰抓小鸡般看那仓皇奔于城墙上的绿林军战士,也是一件很有趣很惬意的事情,便是王邑也有点想上云车观看城内此刻的景象。
“报——”一名中军快速奔至王邑的座前。
“报——刘秀领着一千人马在营外叫阵!”那中军半跪着禀报道。
“什么?”王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
“刘秀领着一千人马在营外叫阵!”那中军又禀报了一遍。
王邑不由得好笑,再问道:“就只一千人?”“只有一千人!”那中军肯定地道。
“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子,一千人也敢前来叫阵,简直是自寻死路!传我将令,让第二营调三万人马去把那小子给我抓来!”王邑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传令道。
“慢!”王寻却阻断王邑的话,道:“刘秀这小子素来诡计多端,这次居然领一千人马敢来叫阵,恐怕其中有诈,这昆阳城破在即,又何必跟这小子节外生枝?待我们先破了城,再收拾他也不迟!”“哦,难道就看着他在外叫阵吗?”王邑想了想问道。
“他不过区区一千人而已,我们又何必那么劳师动众?派五六千战士前去就足够了。不过,先要试他一试,看看是否有诈。若是他们一打就跑,定是诱敌之计,我们便不用追;如果他们不跑,六千战士对其一千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王寻分析道。
“嗯,这确实不错,那传我将令,各营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阳浚!”王邑呼道。
“末将在!”阳浚应了声。
“你带六千人马去将刘秀那小子生擒活捉!”王邑沉声吩咐道。
“末将定不辱命!”阳浚充满豪情地道。以六敌一,刘秀的战士再厉害也没什么可怕,是以阳浚认为有点胜之不武,不过他绝不会在意去教训这一千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