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 - [柳残阳]

第六十章 八字巧合 [2]

  迷惘着,展若尘仍有些不太明白的道:“楼主是说……

  是说……?”

  一边,申无忌抚掌大笑:“展若尘,还不叫声娘?”

  金申无痕表面平静安详,内心却异常紧张,她故作从容,却难掩那期盼之情:“不必勉强,若尘,你考虑考虑,是否愿认我为义母?”

  展若尘不禁全身震动,感受深巨,他吸着气,竟泪如泉涌:“我……我愿,义……母!”

  金申无痕顿时像崩溃了,她笑着,泪水顺颊流淌,握住展若尘的手,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呼:“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啊——””

  一刹间,有那么多人拥进了屋内,恭喜贺喜的音浪形成了一片热腾腾的喧嚷,从没见过金申无痕有这么高兴过,这么开心又毫无矜持的高兴过,她笑着,周旋着,回应着,泪合在那一片焕发的容光里——她终于能在这人间世上留下点什么了。悄悄的,另一只柔柔的手接替了金申无痕的手,这只手覆贴在展若尘的腕侧——施嘉嘉深深的,默默的看着展若尘,展若尘也回注着,他在想,四天三夜,衣不解带的守候,施嘉嘉也都是常用这样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么?

  大夫们的医术不错,手艺也高,展若尘折断的筋骨与胫骨都已完美的接合妥当,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亦皆收口结疤子,只是血气仍虚,体力尚弱,内里元神的损耗,犹须一段时间的疗养;现在,他已经可以坐在椅子上,或经人挽扶着走几步了,算一算,从受创至今,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辰光,那时还是秋天,眼下,入冬一阵子喽。

  窗开着,刚下过雪,雪光映着窗前一树寒梅,有幽香迂回,他的身体尚不能沾酒,只沏了一壶好茶,自个消停的啜饮着,也权作低酌赏梅吧。

  有关“金家楼”在“黑风口”一战的残局如何,这些日子里,已由大伙陆续的告诉了他;尤奴奴她失去一足了的徒儿”孔雀屏”白倩、“铁桨横三江”聂双浪、“双绝剑”唐丹等人,在获悉“黑风口”单慎独等全军覆灭的消息后,自知无力为续,业已纷纷逃逸;“指西竿”庄昭却是条汉子,他一直等到“金家楼”的人马回抵大门,方才去明了恩怨过节,在金申无痕的大度宽容下由他离去;端良与金淑仪的独子端吾雄受伤极重,几乎不保,幸亏玄小香送治得快,如今也算逃过一劫,但身子虚脱,比他更甚。

  “皮肉刀子”杜全自黑松林败走之后,即不见踪迹,可能也是眼见大势难为,悄然隐遁了,“金家楼”的人后来从外面的传言中,听得了某些杜全甘为单慎独卖命的原因,说是单慎独早年曾经援手杜全于危难,似乎就是在杜全被“虎头帮”追杀于走头无路的那段日子里,所以杜全为了感恩囤报,便豁死替单慎独出力——展若尘曾和杜全谈起过这些过程,他互一印证,认为颇有可能,再怎么说,至少表明“皮肉刀子”这个人还是个不忘恩负义的角色。“紫英队”的首脑商弘也带着残部逃走了,走得十分狼狈,闻说他的手下折损得连一半人都不足,况且此去之后,辽北地面是不打算混啦,“金家楼”已明白传出话去,迟早会对付他们。

  “金家楼”的叛党中,一直未曾出现的“雷”字级六把头“一盏灯”曲维堂、“电”字级六把头“四指神通”苟琛,以及后经派出的“月”字级五把头“过山吼”常少荫他们,原来奉有单慎独密令,早到“浣庄”诱锢忠于“金家楼”的“雷”字级大把头“无形刀”顾雍、“月”字级大把头“八卦伞”曾秀雄、六把头“疤顶”黄寿堂、“星”字级二把头“过命斧”彭步青几个人去了;他们把顾雍等人诱到一处事先布置过的庄院中,先做试探游说,顾雍等人却不为所动,反起了疑心,曲维堂眼见不是路数,便立即进行第二步毒计——不为所用,必予歼杀。

  他们照计划匆忙召去了单慎独身边的两名近卫“幻雪”谷鳞、“骤雨”夏长光,及向敢的心腹“二郎君”李挣强合力对付顾雍等人,双方在揭明了底细后立时展开拼杀,一场血战下来,顾雍带了彩,曾秀雄受伤不轻,黄寿堂和彭步青双双战死;然而,叛党中除了一个“四指神通”苟琛拖着一条断腿不知所终外,其余的曲维堂、常少荫、谷鳞、夏长光、李挣强等人没有一个能活出去,等顾雍和曾秀雄创伤稍愈,在能以行动的时候匆匆赶回“金家楼”归队,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金家楼”的三当家“火印早君”潘得寿后腰上挨的一刀极重,“雷”字级二把头“牌刀锥甲”骆大宏也几乎去了一层皮,好在二人底子全厚,及时疗治下,倒都痊愈无碍了。玄小香在叛党占据“金家楼”的这段日子里,一直没有离开太远;然而他地势熟,人面广,便仗着以前的若干关系隐伏行动.无一日一时不在窥探叛党的动静行进,因此终于被他看出蹊跷跟定了“紫英队”的一股人,从而在黑松林与费云他们见上了面。

  “三龙会”的“卷地龙”上官卓才终由金申无痕饶了他一命,但却不是那么轻松的放走了他,金申无痕废去了上官卓才的全身功力,好了,总算让他活下去了。

  最令“金家楼”上下悲怆的事,莫过于老爷子金步云的战死,每个人都有着无比的痛悼,怀着深沉的哀伤,虽说江湖人理当江湖死,但真要有这一天来临,承受者又是一位如此年高德重的尊长,其凛烈的豪意,到底不比椎心的怆怀更来得令人感受深刻……

  饮啜着温热中清香飘漾的茶水,展若尘不禁有着太多的感触……

  世间事,不论好坏,不论悲欢,总有了结的一天,如何了结,就真个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单慎独的阴谋筹画,挟其锐势大举行逆,弄到后来却一败涂地,烟消云散;自己险死还生,又抖明了与金少强之间的血怨,本以为再生无望,但事情的演变,竟又出乎意外的和祥美满,或者说因果吧,或者是机运,然而,到底哪些行为的始末是尽如人愿的呢?想到因果,他又联想到已经多时不见的大师兄,他的大师兄原是罚他在这三年中积功修禧,严戒杀生的,可是,他并未能遵从戒令,他不知道他的大师兄会不会宽恕他……

  在这样的环境与际遇中,若是不以暴力维持忠义,不用流血来保仁信,他不明白他的大师兄还会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他打算将来在见到师兄的时候,要好好请教请教。

  正沉思着,施嘉嘉的身影轻盈的飘进门来,俏美的面魇上更是恁般甜馨的一抹笑意,老实说,展若尘等候这样的一张脸儿,以及脸上的这抹倩笑,已经有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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