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智斗捕王 [7]
追捕王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不治治这个阴险的小鬼,只怕下次碗里放的就是砒霜了。当即先逼小弦喝下那碗巴豆羹,再脱下他的裤一子,连打了十几掌方才收手。梁辰虽未用真力,但心头愤怒,出手亦不轻,十余掌下去,小弦的屁股上指印纵横,高高肿起,浑如小丘。
小弦起初还嘶声大叫,渐渐不出声了。追捕王只道他疼昏了,把他翻过脸来,却见小弦大睁着双眼望着自己,目光出乎意料的笃定,一字一句道: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不报非君子。在小弦的心目中,冤枉打十余下也还罢了,被脱下裤子,当真是奇耻大辱,这一刻真是恨透了追捕王……
追捕王冷然道:我们约法三章,你给我下药就是想逃跑,打你也是应该。小弦恨恨道:就算如此,说好逃一次打一下,可你刚才一共打了我十七下,还倒欠我十六巴掌!
饶是追捕王怒火中烧,也不由被小弦逗笑了。想到刚才那一刻,他竟然还能数着自己打了多少下,倒也佩服他的硬气,放软口气半开玩笑道:也罢,假若以后你是我追捕的犯人,我便饶你十六次。小弦怒道:才不要你饶,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让你还给我!哎哟他终是忍不住疼痛,惨呼出声。追捕王哈哈大笑:你若有那本事,我就等着,而且决不再事后报复。
小弦也不说话,只是死死望着追捕王,喷火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吃下肚去。看着小弦镇定中隐现杀气的神情,追捕王莫名的心头一悸:此子若真是明将军的克星,只怕日后真有这样的本事也说不定。旋即抬手把小弦从膝上扶起。
小弦忙不迭地穿上裤子,摩擦到伤处,只觉屁股上火烧火燎,似万针插刺,好不容易费力穿好裤子,勉强站直身体,又痛呼一声弯下腰去,啪的一声,一物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追捕王面色一变,从地上捡起那物,却是一本薄薄的书册,封面上四个烫金的大字:天命宝典!小弦惊呼:还给我。欲去抢夺,屁股上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只得停住不动。
追捕王听说过《天命宝典》与明将军的流转神功是吴空门并列的两大绝学,虽与武功无关,却是道学极典,据说有洞悉天机之能。他自重身份,强压贪念,将《天命宝典》稳稳放在小弦手心里:我梁辰岂会贪你这小鬼的东西?心中却是一凛,至少林青说小弦乃是昊空门前辈全力打造之才并非虚言,一时竟也生出一丝天机难测的惶惑之感。
小弦将《天命宝典》收人怀中。他最忌别人嫌自已小,这一路上不知听追捕王说了多少句小鬼,平日也还罢了,此刻被冤枉痛打了一顿,更是气得发昏,心道:若是不报此仇,就让我把怀里这包巴豆全吃下去!想到这包尚未动用的巴豆,心生一计,强忍痛苦,捂腹大叫:哎呀,不好,要拉裤子了。说着一瘸一拐地往门外飞奔而去,追捕王嘿嘿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小弦跑进茅房,捂着屁股直吸冷气,手探人怀,摸着那包巴豆粉,咬牙切齿道:这一包东西,迟早会让你吃下去!他a故意装出吃下巴豆的样子,就是要让追捕王失去戒心。按一般人的想法,自己吃了大亏后,必然会另想办法,不会再用药物,他却偏偏要让追捕王重新栽在这巴豆上!
这一晚小弦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偶尔清醒过来,又挣扎下床装作去茅房,当真是苦不堪言。追捕王亦觉自己出手太重,只是碍于面子不肯向小弦道歉,何况亦自觉并无错处,有几次见小弦实在辛苦,开口说扶他去茅房,可小弦全不理睬,也只好一叹作罢。
第二日,小弦赖着不肯起床,追捕王知他屁股疼痛,加之巴豆作怪,亦不逼他赶路,反是主动将饭菜端到床前。小弦也不道谢,有饭就吃,无事就睡,不时装作腹痛,去一下茅房,心.里却是想着捉弄追捕王的方法。
直到了晚上,小弦方觉屁股疼痛稍减,料想一日后巴豆效力已过,不再装模作样,熟睡一夜,总算恢复了元气。
第三日清晨,追捕王重新带着小弦上路。他虽是名动天下的御捕,对江湖上的各种毒药都略有了解,却对似毒似药、有利有弊的巴豆毫无研究,仅知吃了巴豆后会腹泻不止、乏力数日,食下后的具体症状则知之不详。见小弦一日便好,还当他下的分量不重,全无疑心。一路上两人皆默然不语,低头赶路,小弦固然是赌气,追捕王亦觉余怒未消,心道就算多打你这小鬼几下,但堂堂追捕王给你端茶送饭,莫非还嫌不够么?
待来到一片山林中,小弦忽叫一声:等一下。他走到一裸大树前,默立半晌,又自顾自朝前走去。
追捕王心头奇怪,强忍着不去问他,走了一会儿,小弦又是高叫:停!如同刚才一般,在一棵树前静立良久,然后继续行路。
如此三番五次,追捕王疑心大起,喝道:你鬼鬼祟祟又想做什么?
小弦白他一眼,揉揉屁股欲欲言又止。追捕王以为他怕自已再打,放缓口气,柔声道:有什么事就告诉叔叔,只要你乖乖的,我岂会胡乱打你?小弦道:那你先要答应我一件事。
追捕王点头:你先说出来,凡事都好商量。小弦道:我去那边林子一会儿,你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偷看。
追捕王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弦垂下头:你先答应我,等我回来就告诉你,我去做什么了。不用多久,半灶香的工夫。
追捕王实不知小弦又有什么念头,眼望山林,料他也逃不了:好,我答应你。小弦一脸肃容:骗我是小狗?追捕王这次答应得爽快:我决不跟踪,也决不偷看,你放心去吧。
小弦脸上喜色一现,旋即收起,苦笑着慢慢走入密林深处。
追捕王果然站在原地不动,等了一会儿一也不见动静,回想刚才小弦的神情,大觉蹊跷,叫一声:小弦,你好了么?小弦的声音遥遥传来:还有一会儿,马上就来。
又是良久无声,追捕王略有些不耐:半炷香早过了,我数十声,你再不回来就去找你了。小弦的声音传来,似乎颇为惶急:你不要过来,我就快好了。
追捕王心中起疑,大声数数:十、九、八二、一!我来了。他腾身往小弦的方向冲去,有意要看看小弦在做什么,身法极快,眨眼即至,却见小弦慌慌张张从树林中跑出,口中还唠叨不休: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是性急。追捕王眼利,已瞅见他指缝中全是泥土:你做什么了?
小弦一面往前走,一面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快走吧,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追捕王冷笑一声,他循声辨位,早已判断出小弦现身的地点并非刚才发声的方位,直朝深处走去,来到林中,游目四顾。
小弦将追捕王往林外拉: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吧。他望一眼左方五步外的一棵大树,又急忙别开头去。追捕王将小弦的神情看在眼里,直直朝那棵大树走去,凝神细看,立刻瞧出那大树上有泥封的痕迹,上前用手一抹,泥沙簌簌而下,露出一个洞口。
不要小弦大叫,神情紧张。
追捕王抬手虚指小弦,脸色阴沉:站在那里不要动,不许开口,小弦似是十分害怕,果然不敢动弹,小嘴紧闭。
追捕王心里更是好奇,暗运神功,逆运真气,使一个吸字诀,蓦然提掌,洞底一物已被他吸在掌中,当下哈哈大笑:你这点小把戏,岂能瞒过我?只觉那物被一片大树叶包裹着,因他掌中吸力极大,树叶已碎,那物正撞在口手心里,触手极软微温,且颇有黏度。
他自言自语道: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他话音未落,一股臭气直冲鼻端。追捕王蓦然怔住,已想到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右手放在树洞里,几乎没有勇气拿出来!
小弦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原来他刚才浑身颤抖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在强忍笑意。他一面笑,一面还颇委屈地道:不要怪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
追捕王出道至今,从未受过这等侮辱,何况刚才一意取物,掌中吸力十足,那团可怕的东西此刻正结结实实虱在掌心,又是狂怒又又是恶心,若非尚存一丝理智,小弦就算有十条性命,也必会被他毙于掌下。
小弦笑得满头大汗,看到追捕王的神情可怖,心头亦有些发虚,勉强收住笑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本想在路上慢慢告诉你,可你非要自已来取,还不让我提醒你他说到这里,几乎又要笑出声来,苦苦忍住。
追捕王怔愣半响,忽放声大笑起来: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一次我梁辰输得心服口服,绝无话说。他从树洞中提起手掌,实不忍看那惨况,眯起眼闭住呼吸去找水源净手。
他当然知道小弦不但是故意,而且是算准了自己必会来看,面上做戏的天分也还罢了,更能将自己的心理与应变揣摩到十足,这份填密的心思纵是精于算计的成年人亦远远不及,何况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此刻他对林青的话已是确信无疑。假以时日,小弦不但足可成为明将军的克星,天底下任何人只怕都难以望其项背!
小弦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只道必会挨一顿痛揍,谁知追捕王回来后仅淡淡说了声:走吧。再无多余的言语。小弦心头忐忑,不知追捕王会想什么方法报复自己,乖乖跟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走了几里路,忽听追捕王长叹一声:我前晚的话能否不算?小弦奇道:你前晚说了什么?
前晚我曾说,可以饶你十六次,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追捕王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日后是我的敌人,一旦落在我的手里,决不留活口!
这句话听得小弦胆战心惊,心底深处却有一种藐脱天下的自豪与骄傲感,层层翻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