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别、伤、流离夜 [1]
关孤瞪了李发一眼,斥道:“李发,你怎么了?”
缩缩头,李发忙道:“我是随便说说……”
南宫豪这一会连嗓子也有些沙哑了:“唉,真叫遭罪啊!”
关孤想说什么,却又笑笑闭口不言,南宫豪回头朝神坛那边正在替丰子俊下功夫的胡起禄瞧过去搓着手道:“关兄,我过去瞧瞧……”
关孤点点头道:“请便。”
南宫豪才一过去,李发已想起一件事,他低声问:“对了,大哥,你独自闯关,你的坐骑‘黑云’是不是要带着?如今可得早早决定了……”
关孤道:“我已经决定了,‘黑云’只好留下。”
李发轻轻的道:“这要看大哥准备怎么个闯法,从大路平地上闯呢,骑着‘黑云’比较方便,这匹马的冲劲大,如果大哥要翻山越岭呢,便自己走比较合适……”
关孤道:“如果避免与对方做正面冲突,只有靠自己两条腿了,骑着‘黑云’太过招人耳目!”
点点头,李发道:“那么,大哥也决定将‘黑云’寄存李二瘸处!”
关孤道:“是的。”
李发道:“也只有这个唯一的法子了,便是给‘黑云’染了毛也没有什么用,他那种神骏发扬的威猛之态,‘悟生院’的人一见就认得出,畜生是不懂得装假的,‘黑云’那入云的嘶叫与急昂的奔驰声,三里外都能叫人听到,若是要避‘悟生院’的爪牙,确是不骑他为妙……”
关孤平静的道:“等一会,就叫李二瘸的入牵他回去安顿。”
悠悠低叹,他又道:“人一遭到逆境,许多令人酸楚的事也就接踵而至,不该离开的要离开,不舍抛下的也得抛下,全是逼得非这样做不可。”
李发安慰着关孤道:“大哥,一旦过了此关,这些不如意事就会完全成为过去,抛下的舍下的也都会再回到身边……”
关孤的目光投注在殿外的天井里,哪里,大愣子正和那位李二瘸的手下坐在棺材上闲聊着什么,这景像有些古怪与不调合,但他宛似没有什么感触,目光是看着他们,心里却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迟疑了一下,李发终于凑上去道:“大哥——时间差不多了……”
怔了怔,关孤诧异的问:“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舐舐嘴唇,李发有些胆怯的道:“去——去和舒姑娘招呼一声……”
关孤苦笑道:“连你也来凑这个热闹?”
李发硬着头皮道:“大哥,不管此事你应不应诺,可不好叫人家舒姑娘太伤心——她是个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
关孤低沉的道:“我晓得……”
李发赶紧道:“大哥等会要先走,现在似乎该过去了
关孤点点头,道:“好,我就走去和她招呼……”
刚一转身,他又站住,若有所思的道:“我在殿角暗处等她,你去请她来……”
李发迷惑的间:“为什么要这样呢?”
关孤叹了口气,道:“江尔宁。”
李发恍然大悟,额首道:“好,我去办,大哥,你放心,包管不落痕迹,大哥——”
关孤看着他,道:“还有事?”
李发笑了笑,悄声道:“人的运气是难料的,谁还想到在这等险恶逆境之下,大哥居然连连交起桃花运来了
关孤脸色一沉,道:“不要胡说,快去!”
赶紧答应一声,李发又步履蹒跚的朝着篷车那边走去,关孤一转身,自行到殿角暗处等候,他站在黑暗里,却纳罕的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喉咙干燥,甚至手心也渐渐沁出汗水来,有一股特别的感觉在他的意识里扩展——一点儿惶恐,一点儿紧张加上一点儿差涩,就如同一个在黑暗里等待情人约会的年青小伙子一样,这片刻里居然渗着些初恋意味的腼腆与焦躁了……
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不禁朝着沉暗的空间摇头,宛如解嘲似的抿起了嘴唇……
和他所预料的情形完全一样,几乎是非常快的,舒婉仪已经急匆匆走了过来,李发当然没跟着,这位有“紫疤”之称的好汉并不是全属粗线条的。
舒婉仪在黑暗中张望摸索着,似是看不清关孤所在位置——她的形状在黑暗的掩隐下也是朦胧又模糊的,关孤宁愿这样——他不希望破坏舒婉仪在自己印象中那一向的娇艳妩媚的风韵,同时,也正好借着黑暗的晕茫来掩饰自己可能的窘迫与不安。
轻细的,舒婉仪的声音仍是那样柔润:“关孤——是你吗?”
走上一步,关孤沉声道:“是的,这里。”
慢慢凑上前来,舒婉仪直到感触到关孤身上的热力与体味了,方才站住,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李发大哥说——说你找我……”
关孤自晕暗中注视她,道:“是的。”
激灵了一下,舒婉仪呼吸急促的道:“有……有事?”
关孤温和的道:“没什么事——只是要告诉你,我要先走一步,而且,预祝你们平安。”
舒婉仪似有些激动,她微咽着声道:“你——你要先走?”
关孤点点头,道:“是的,我先走。”
又靠近了一点,舒婉仪悲戚的道:“关孤,答应我,保重你自己、我要再看到你,一定要——”
关孤轻轻的道:“别难过,舒姑娘,我会来见你的。这一路上,你千万要谨慎小心……”
沉默着,在沉默中,关孤可以听到舒婉仪尽量抑制着的咽位,他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舒婉仪的双手,那玉手在他的触摸下是粗糙的,冰凉的,又颤抖的,这轻轻的接触,令舒婉仪全身猛的一震,宛似触了电!
关孤用自己的双手合着舒婉仪的双手,他低沉的道:一过了眼前这道难关,此去即是一片坦途,将来的岁月在你来说必是安宁又幸福的,舒姑娘,好好珍惜它,不要用无谓的受伤与泪水把时光浸得晦涩了……你能欢笑,许多人也会心中快乐……”
惊栗的一哆嗦,舒婉仪道:“关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什么?”
关孤缓缓的道:“我没有暗示什么、我只是要使你了解生命的意义——那有很多种珍惜人生的理由,不要为了某一桩事或某一个人便把生命的乐趣看得凄黯了……”
咬咬牙,舒婉仪泪珠滚滚:“我可以告诉你,关孤,若是没有了你,我也就不会再珍惜什么,我说过,今后的余生,我全是为了等你,否则,生命对我就不再有留恋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