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 - [李亮]

第八章 平天王(上) [4]

  啪的一声,那将领心口的护心镜碎成了七八块。将领张嘴喷血,向后踉跄。却见李响身子倒下,以单手撑地,猛地一个旋身,便面对那将领提起右手,喝道:愤世指!

  这一指打出的却是一拳!正打在那将领的心口上。拳一旋,已变成拳心向上,正中中指猛地弹起,向上一撩。那将领大叫一声,咽喉喷起一蓬血雨,向后翻倒。

  李响独创的七式反骨指,到了今天终于完整地施展在一个人身上。大胜之余,竖起那血淋淋的中指,傲然问那后边的士兵道:谁还找死?

  这时他血染只手,胸前碎絮飘扬,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血。一根竖起的中指满是悍勇桀骜之意。官兵群龙无首,虽然人多,但在他几近疯癫的气势中终于一个个地怯了,低下头去。

  李响哼了一声,竖着中指慢慢退后,走了几步放下手来,冷笑一声,向叶杏一行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冷风从伤口灌进他的胸膛。李响的头渐渐冷静下来,待七招击杀那将领,心中的恨意才算释放出来。回顾方才一战,那将领的虎抱拳不下二十年的苦功,单他一人,自己便未必能胜,兼之对方弓马娴熟,又带兵前来,自己以寡敌击众,以弱凌强,所犯之险,现在想来也觉后怕。可是身处当时,自己的心中却是一片平和。只觉得叶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将那仇人除之而后快!这般凶狠的念头,与他平时的淡然处世大不相同,这时念及原因,不由得心头乱跳。

  当下他不再多想,脚下加快,向去路疾追。叶杏伤重,常自在等不敢耽搁,走得极快,李响虽只耽搁不到盏茶的时间,却也追出十里仍不见人影,他正自心焦,忽然对面有人驰马赶到,叫道:李响!却是舒展。

  李响见他一人过来,心中一沉,急道:怎么就你一个?叶姑娘他们呢?

  舒展停下马来,喘息道:前边三里左转有个山寨,名为平天寨。我们三人行到这里被喽兵拦下。那边的寨主人颇和气,见叶姑娘伤重,便请我们上山方便救治。我们商量来去,只好相信他们!常自在与唐璜护着叶姑娘上山了。我怕你着急,特来报信!李响道:事急从权,也是应该!他也累得跑不动了,纵身上马,道,我们也赶过去!叶姑娘怎么样了?

  舒展拨马道:唐璜简单看了一下,说那箭射到时已是强弩之末,刺得不深,因此还不足以致命。可是因为是在要害上,终究是伤了肺,须得快点治!你不用太担心!李响嗯了一声,又在马臀上拍了一掌。那马驮着两人,腾云驾雾般疾驰。

  舒展问道:那些官兵呢?李响冷笑道:为首的叫我杀了!正乱呢!他们说话间地势上扬,已上了山,再跑一程,有喽兵把守寨门,见是舒展,便放他们进去。

  内寨里迎出常自在,李响翻身下马,道:怎么样?

  常自在道:唐璜亲自起箭,应该没事!他一把拉住李响,叫道,别胡来!李响急昏了头,这时已随着一个端着铜盆热水的丫环往一间灯火通明的屋里闯,这时给常自在拉住才想到,女子治伤,哪容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他勉强笑了笑,依着墙根坐倒,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正乱着,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有一人率众赶到,朗声道:又是什么朋友大驾来此?快给我引见!

  只见一人着中衣,披大氅,拖着布鞋赶来,瞧来是在睡下后得报匆忙而至的。火把照耀下,只见此人三十多岁,两道长眉斜斜飞入鬓角,一双眼莹然有光,鹰勾鼻,薄唇长须,不似个山大王,倒和舒展有几分相似,像个读书人。在这人旁边跟着一个头领,怕有五十上下了,细高个,驼背蛇腰,黄面高颧,模样威猛。

  来到近前,那黄面人抢步来到两方中间,笑道:几位,这位就是我家大寨主平天王高乱;大哥,这几位就是曾与龙飞交战的朋友:常自在、舒展这位是?他不认识李响。

  李响呆呆出神,不能说话。舒展偷偷踢他一脚,拱手笑道:他叫李响算他想了想,笑道,大概算我们的头头!他正担心里边的同伴,有点傻了。

  这时李响为他惊醒,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舒展又为他引见了两位寨主。原来那黄面的名叫甄猛,便是他在巡山时截到舒展一行人,并引上山来的。李响忙不迭地致谢。

  甄猛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话说回来,龙飞一心平我山寨,你们的人被那龙飞所伤,我们也要有些责任。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吧。

  高乱点头道:不错。此次省里派兵围剿我们平天寨,龙飞作为先锋,最是难缠。偏下午给怀恨大师烧了他们粮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李兄几人与他遭遇,只怕正成了他的替罪羊。这个人心肠虽然毒辣,可是长枪、弓箭、虎抱拳,向为郑州军中三绝,叶姑娘遭此之厄,令人同情,日后我们定当为她讨还个公道。

  李响咬牙然道:我把他杀了。此言一出,高乱甄猛都是一惊,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这魂不守舍、打扮得活像乞丐的汉子竟能杀死龙飞。

  正待相问,那医房屋门一开,唐璜擦手走了出来。李响血往上涌,抢上去道:叶姑娘怎么样?

  唐璜嘘气笑道:没事了。休息两天,也就能走动了!

  舒展常自在喜极大叫,李响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这才松开。背后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好久,才能够笑出来,道:我进去看看她!

  唐璜皱眉道:睡着呢!

  李响道:我我不吵她!终于还是推开众人,走进屋中。

  唐璜皱眉道:他怎么了?

  舒展摇头晃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常自在摸头道:你说的什么?

  舒展气得直敲他,低声道:当初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糊涂了!小两口子感情发展了!

  常自在越发不解:都两口了,还发展什么?

  李响走进房中,屋里这时只有一盏油灯,灯芯调得极小,只有豆大的一点儿昏光。空气里满是血水与金创散的味道。叶杏伏在床上,被子盖过她的颈项。这女子的脸色,比外边的积雪还要白,濡湿的头发粘在她的腮边,黑得触目惊心。看着她的样子,李响只觉得两腿一阵阵的发软,心也跳得疼了起来。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叶杏全无知觉。李响看着她容颜,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外边舒展似乎在说笑,虽然头脑里乱哄哄地听不出什么,可是李响还是觉得脸上发烧,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后来唐璜在门口轻声叫他,李响也只是微微摆手示意。后来,脚步声远,院子里渐渐就没有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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