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此妹难测 [4]
“肃静!”
接着脸上泛起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情,轻步向那五株虬松处走去。
白剑从未见过短叟武显对入这等虔诚与尊敬,暗忖道:“从武哥哥这副诚敬之色看来,这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绝世奇人了,但不知他带我前来何事?”想至此也不由心态一肃。
两人行到离那人丈远左右,仍不见那人举目望来,短叟武显做了一个手势,便停下身形,垂手而待。
白剑举目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生得奇瘦无比,脸上骨突起伏,极尽山川之奇,身穿一件褪了色的破道袍,说他是道士呢,但头上又戴着一顶方中,就是这样一位儒道台合一的怪人。
再仔细一看,他并不是在打坐入定,而是双目发直地凝视在潭中一条钩丝之上。那钩丝是从他头顶上虬松枝叶之中垂直而下,深入潭水之中。
敢情,他正在垂钓,只是这种使钩丝系在松枝之上的垂钓法,倒是别开生面,从未见过。
那人对白剑等两人的到来,视若无睹,理也不理,全神贯注在那钩丝之上。
可是,那钩丝也没有给他好颜色看,无动于衷地静得像一很插在潭心的铁柱,根本就没有鱼儿碰它一下。
短叟武显与白剑二人静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人仍把他们视同无物,不闻不问。
短叟武显的耐心,今天出奇的好,脸上那副恭敬的神色始终未变,倒是白剑却觉得那怪人有点太过份,不由激起一种反抗的意识,轻轻地干咳了一声。
那怪人闻声猛然一震地大吼一声,道:“住口,你要惊走了老夫的鱼儿,老夫就扔你下潭去喂王八。”他这出声一一吼,有如春雷乍展,顿时四山响起雷鸣般“轰!轰!”之声,风起云涌,天色也似暗淡了下来。平静的潭水,陡然波起三尺,翻滚不已。
自剑也觉心胸肺腑之间一阵震撼,血翻气涌,似要夺腔而出。白剑暗叫一声:“好利害的‘混元一气神功’!”当下不敢大意,深吸了一口气,也默运神功,暗暗相抗,才未当场出丑。
转眼间,只见便叟武显已是一脸苍白,黄豆大的汗珠,迸发而出。显然,他已无法相抗那怪人的“混元一气神功”的震撼了。
白剑与短叟武显原是并肩而立,伸手一掌贴在短叟武显的后心上,内力一吐,一股真元之力,己透骨进入短叟武显骨内,短叟武显因白剑内力之助,才稳了下来。
两人方抗住那怪人的暴喝之声,忽又听得一声哈哈大笑从那怪人口中发了出来。他这次大笑之声倒未注入丝毫神功内力,似从心底发出来的自然欢笑。
白剑两人不免一阵奇怪,向他望去,只见他这时已经站了起来,面对明潭,手舞足蹈,跳跃不已,又把白剑他们抛在脑后了。
那怪人“混元一气神功”震迸之力已消,奇怪的是潭中水波反而越起越高,大有卷岸而上之势。
白剑方觉奇怪之际,只听短叟武显轻呼一声,道:“你看那水中有什么?”
白剑凝目望去,只见白浪之中似有一道金光穿来穿去,时隐时现地翻腾不已。
再运足目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七八尺长的金色大鱼,在波浪之中怒滚不已。
敢情,那条金色大鱼又被那怪人钩住了,这时那金色大鱼正在利用一切努力,挣扎图逃。
那怪人自我陶醉了一阵,渐渐冷静了下来,回身走到短叟武显与白剑跟前,只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冷冷地道:“你们两人的胆子倒不小,敢来窥视老夫!哼!快说!你们是受了何人指使而来!”
白剑是被短叟武显糊里糊涂带来的,什么也不知道,只好投目向短叟武显望去,希望他有所表白。
短叟武显脸上布满了敬畏之色,躬身一礼道:“晚辈武显,待来向老前辈请安。”那怪人眉头一皱道:“武显?……你认得老夫?”
短叟武显垂手道:“五十年前,晚辈曾随侍先父在天台蒙老前辈赐见。”
“令尊是谁?”语气和缓下来了。
短叟武显道:“先父单名一个‘进’字。”
那怪人又上下打量了武显一眼,哈哈大笑道:“你就是武进的儿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短叟武显道:“不算大,只有六十五岁!”他一改恭敬的态度,忽然回答了这样一句不大礼貌的话。
那怪人怔了一怔,挥身道:“趁老夫现在心情开朗的时侯,你们快快自己走吧!”
短叟武显忽然一笑道:“老前辈还是像当年一样自大自狂,目中无人?”
那怪人一愣,仰天狂笑道:“你还把老夫当年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短叟武显道:
“老前辈语重如山,晚辈永世难忘。”
那怪人笑声一收,道:“你很有志气!”
短叟武显道:“不知老前辈当年说的那句话,现在还算不算数?”那怪人朗笑一声,道:“老夫一生足以自夸的就是出言必信,当年那句话,自是千金不易,永远算数。”
短叟武显态度立时又恭敬起来,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前辈。”话声一落,转身又向白剑道:“老弟,你听过近百年来的武林一怪公孙丑其人没有?”
白剑望了那怪人一眼,接口道:“小弟对公孙前辈其人其事,极为敬仰。”
短叟武显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公孙前辈其人,还不上前叩见公孙老前辈。”白剑早就猜到那怪人是什么人,这时微一拱手,道:“晚辈有礼,见过公孙老前辈。”
武林一怪公孙丑只是望了白剑一眼,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算是受了白剑一礼。
短叟武显这时正色向白剑道:“老哥哥我,在五十年前,曾蒙公孙老前辈金诺,老夫一生,只要能接得住他十招,他必答应老哥哥一宗请求。五十年来,此心梗梗,未敢一日忘情,其奈老哥哥自己不争气,虽然五十年励志苦学,自付仍非公孙老前辈手下十招之将,因此将兄弟你请来,尚祈助我一臂之力,了我宿愿。”原来,这武林一怪公孙丑当年看不起武显,奚落过他,他才有今天的成就。
以短叟武显的为人来说,他应该早把当年之辱抛向九霄云外了,他能有今天之成就,何尝不是武林一怪公孙丑之功。
白剑方想劝说他两句,口齿方动,话还没有说出口,短叟武显似已看穿了他的心事,面色一正道:“兄弟,这是老哥哥唯一的一件大愿,希望你不要再多费唇舌。”
白剑苦笑一声,道:“小弟还望老哥哥三思而定。”
短叟武显道:“老哥哥已千思万虑过了,此气不消,死不瞑目。”白剑道:“可是,这是老哥哥自己的事,小弟能代劳么?”
未待短叟武显答话,那武林一怪公孙丑嫣然一笑,接口道:“可以!可以!老夫当年还答应过他,只要是他的朋友,明知老夫是何许人,而仍敢替他出头的话,老夫一样接受。”
这语气似乎真狂了一点,由此,也可见到这武林一怪公孙丑自视之高。
白剑剑眉微微一动,朗朗一笑道:“老前辈既然这样说来,晚辈倒不便不替老哥哥一领老前辈高招了。”武林一怪公孙丑道:“老夫看你不过二十岁左右吧?”
白剑道:“晚辈今年二十三足岁。”
武林一怪公孙丑道:“你年纪太轻,只要能接下老夫五招,就可以算数。”白剑内心之中,不希望因此小事各走极端,当下满口答应道:“好!好!晚辈就请老前辈指教五招。”
短叟武显接口道:“兄弟,你大概生老哥哥的气了,老哥哥把你请来,难道真的只要你接他五招十招么?要是这样,也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来找他了。”白剑双眉一皱道:“老哥哥之意是……”
短叟武显截口道:“你就是能接下他一千招,老夫也不满意,老夫的目的是想眼看着他吃一次败仗,才消得我五十年这口怨气!”
武林一怪公孙丑目射奇光,纵声敞笑道:“这小子要能服得了老夫,老夫今后永远听命于他!”两句话就把事情弄得这样严重,实非白剑之愿,他回过头,还想向短叟武显作一次最后的努力,只见短叟武显目中冷芒似电,面色极坚决已极,显然再无进言的余地。
霍地,一丝极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道:“此老对你大有帮助,你必须全力以赴,万万落败不得。”
原来,这是短叟武显有意替他安排的。
不问缘由如何,短叟武显对他可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天地间唯一的知交了。
他不觉双眼一热,朗目之中,充满了感激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