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长笛暗飞声 明月梅花联爱侣 流霞腾幻影 疾风雷雨斗妖人(4) [2]
崔晴忙催青光想赶时,雨夜沉冥,又不放心舍了绿华穷追,只得任其逃去。连道:
“妹妹所见不差,可惜来晚,被这妖人漏网,也许还被得了手去。此时不便追赶,且由他去。这厮今夜闹鬼,多半还是为了这怪物。我一查看,便知明白。你听雷声已稀,不再有霹雳下击,怪物十九已死。反正妖道不敢再来,先不必忙,等我下上禁制,再往坑边去,以防万一有什变故,又免腥气难闻。”说罢将手一招,空中青光立即飞降,围着怪物略微掣动,退了回来。崔晴收了剑光,再掐法诀,向空一指,当头云幕立向四边倒卷而下,将二人和怪物存身的坑穴一齐围住。然后手扶绿华,由一片席云托住,悬空移近前去一看。见那怪物已经身死,长约十丈,生得似龙非龙,牛首独角,通体暗蓝,满布逆鳞,颈侧生着四片形如满月的肉翅,底下八只五六尺长的连践利爪,血口张开,赤舌如钩,形态十分狞恶。两只怪眼已被人挖去,露着尺许方圆两个眼腔,血水淋漓。独角也折断了半截,连同头部焦裂之痕,似为雷火击碎。下半身还有一段拖在水内。地本低洼,四面山水,似骇浪惊涛一般,正往穴中倒灌而下,势甚速急。
绿华笑问:“这么长大厉害的怪物,怎一雷就打死了?”崔晴道:“这怪物必是蛟蜃之类,乘着今晚烈风雷雨,想要出世。看死时神气,和先前那么又猛又密的雷声,此怪当已成精多年,腹有内丹,已与天雷相抗多时,只凭那一雷,决打它不死。多半妖道早知底细,暗有布置,隐伏在侧,乘它与迅雷对抗,力疲神懈之际,猛出不意,一面夺取内丹,一面发动妖法埋伏,恰巧这次雷火更猛,三面夹攻,怪物自然支持不住。妖道已然得手,又将两只怪眼挖去,照理该走,仍在怪尸身侧逗留,其中必有原因,弄巧内丹之外,还有什宝贵之物在怪物身上。那两只怪眼甚大,时间急促,妖道未必能带了同逃,也许还伏近处,均在意中。我把妹妹脚底席云升高一些,索性查看个仔细,免被妖道去而复转,又捡便宜。”说罢,如言施为,独驾青光,往怪尸身侧飞去。
绿华见崔晴先还是人剑同飞,后来竟身剑合一,只是一道丈许长的青光环着怪尸,上下飞舞盘旋,宛如龙翔电掣,时快时慢,变幻无穷。心想:“哥哥法力真高,性情心地又好。他常说我将来成就远大,比他强得多。几时能有他这等法力,也就心满意足了。”正寻思间,忽见青光刺波而下,深入穴底,半晌不见动静。绿华因刚逃去的妖人形态狞恶,一人在上,恐其去而复转,光笼之外,又看不甚真切,有些胆怯。便把以前所学防身之法施展出来,手掐太清仙诀,先放起一片祥霞,将身护住,以防不测。隔着两层祥霞光障,由明视暗,外面景物更是难于分辨。又待了一会,觉着外面雷雨烈风已然停止,左近暗影中似有两条鬼影略闪即逝,心越不定。方要呼喊崔晴上来,忽见水花急漩中声如裂帛,哧的响了一下,青光已离水飞上。崔晴现身飞来,见了绿华护身祥霞,笑道:“我只顾为妹妹寻点好玩东西,忘了招呼。我这禁网不比寻常,来敌不问强弱,只一挨近,我立警觉飞上。这类下作妖道,适才受伤,心胆已寒,怎敢冒失来犯?再说也冲不进来,实无可虑。不过对敌之际,原应谨慎。妹妹大清防身仙法,我只那日见过一次,果然神妙,比我旁门法术强得多了。”
说时,绿华本想埋怨他几句,一眼瞥见崔晴手上拿着一把明珠,每粒约有龙眼般大小。倾听间一眼瞥见禁光外到处飞瀑流泉,水光浩荡,不由失惊道:“闻说蛟水山洪,声势浩大,这一夜,连大雨带山洪,不知冲没了多少人家田舍。你有那么高法力,何不行法退水,积这一场善功多好?”崔晴闻言,也自惊觉道:“我先也想到,只顾想取蛟珠与妹妹玩,还忘了呢。”绿华跌足悔恨道:“都是我不好,为我耽延这些时,知道有多少人受罪送命呢!哥哥还不下手,尽说则甚?”崔晴道:“迟早一样,总是善功,灾象已成,譬如我们不来呢,妹妹虽非行法之人,心却甚切,只此一念,已格天心。我情愿功归妹妹一人,你算是起意发令的人,我来奉行便了。”
说罢,不等绿华再催,手指处,禁光全撤。扶了绿华,同往近侧山顶上飞去。天光一现,全景毕呈。绿华见满山飞爆流泉,稍低洼处全成了泽国,树木多被风雨折断,夹着无数泥沙碎石,由高就下,随流卷去,山中平添了好些江河,水势十分迅急,奔流激湍,震撼得四山轰轰,甚是惊人。再往远处近山人家一看,好些房舍俱已冲塌。稍高一点的地方和大树之上,俱都有不少难民。因水发自深夜,衣食用物均未抢出。好些多是赤着上身,有的更是遍身赤裸,缩成一堆。这还是蛟死水住,水淹只近山一带,尚且如此惨状,如被乘流归海,灾害更烈了。绿华心善,急得直叹气。
崔晴道,“妹妹莫急,好在恶蛟已死,水势有减无增,我观察好形势,便下手了。”
绿华不知如何运用,只得听之。实则崔晴知道水势已息,灾相不重,退水救人,并不争此片刻,因想昨夜之事,故意迟延。嗣见绿华焦急,现于词色,心中赞美怜爱,只得息了前念,施展全身法力,将头发披散开来,赤了双足,就山头上踏罡步斗,仗剑行法。
绿华见他先由袖内发出一片青光,将二人全身护住。然后仗剑向上下连划灵符,手掐法诀,频频发放。约有半盏茶时,水势原样未变,与以前行法,随手立现,捷如影响,大不相同。面上神情也颇严肃,不便问讯。心方奇怪,崔晴忽将左手法诀往外一扬,右手长剑朝前一挥,同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化为大片细如游丝的红色光雨,四下里分射,一闪即灭。紧跟着便起了一片殷雷之声,那么迅猛的山洪,立被禁住,不往山外流去。水源一断,近山一带水势立减。崔晴二次举剑一挥,那被暂时禁止住的积潦便即倒流,往原发蛟水的深穴涌去。这时高悬峰崖上面的无数飞瀑流泉,仍然往下飞堕,与下面山洪积潦会合。低洼处的大小湖荡,有的仍往附近深壑中流下,有的却作逆势上行。更有遇到危石峻坂阻路的,被禁法一逼,宛如一大匹广幅银练,跳波而起,平空飞越,来与泉水相会,同往原穴倒灌下去。涛惊浪急,股数既多,又是上下四方齐向当地争涌,无论中途有什树石肢陀,全阻不住来势,互相挤迫击撞,激起无数大小水花飞湍,到处浪花高涌,水烟迷蒙,映着日光,灿若纨绮,景已奇丽。加以水石击荡,响起一片滩声,有似万霆殷怒,轰轰隆隆,耳鸣目眩,仿佛四山都在摇撼,越显壮快绝伦。喜得绿华不住拍手赞妙。